第47章 南北(七)(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69 字 2020-08-30

秦琬早上離開了天門寨,還不到中午,就到了保州州治保塞縣城。

保州站的規模不如定州站大,但也有三條支線鐵路連接過來。安肅軍、廣信軍和保州下面的四縣三寨的主將,都在這一趟列車,皆是接到定州路的牒文,去定州開會的。

京保鐵路貫通河北南北。以京保鐵路為主干,散發出去的支線鐵路,如同枝葉,連接起了定州路轄下十七座縣城,及九處寨堡。

並不是說定州路下面就只有這么些縣城、寨堡,而是作為定州路下的防守節點,就這么包括定州州治安熹縣在內的二十六處。

這二十六處節點構成了東西三百里、南北兩百里的定州路防御體系的主體。在其下,還有更多寨堡,村庄,一起將定州路的防御網給填補滿。

車上的都是定州路下面的將佐,戰時是守望相助的袍澤,但車廂中的氣氛卻像是吳越同舟。

河北軍出身的三個坐在前面,西軍出身的三人坐在後面,唯一一個京營出身的在車廂中段閉目養神,誰都不理會。

秦琬來自河東,但他身上打著隴西韓的標簽,自然算是西軍一脈。穩穩地坐在車廂後段,四人一起天南海北的聊著。

「我今天來的也快,還不到平時的一半。」彭保咬牙切齒,「路上空空盪盪,都沒別的車子了。耶律乙辛他娘的賊鳥貨,北邊做買賣的幾年都恢復不了元氣。」

秦琬壓低了聲音,「虧了多少?」

「帳還沒出來,十幾萬貫總是有的。」彭保哼哼的,一臉心疼,富貴人家子弟,對錢看得卻重,「蘇三,許瘋子你們呢?」

許瘋子,大號許由,臉上有條疤,斜斜的跨過半張臉,從前額直到下頜,疤痕兩邊的皮肉都對不上,甚至連顏色也有幾分差異,仿佛是兩張面孔拼湊起來的,甚至比鬼還要恐怖三分

與將門世家的秦琬、彭保不同,許由是軍班出身,臉上這一條疤痕,是他二十年前做邊境巡檢時,在軍巡鋪上與黨項人的騎兵。當時對面出巡的馬隊有十二三人,他這邊只有三個,但許由卻沒有逃,反而挺槍直沖,硬生生的殺散了黨項人,不過這一戰下來,不僅容貌毀了,身上也有十幾處傷口,深的可見骨,差點就丟了命,要不是回去的時候正好有醫生在營中,否則當真就沒命了。

但他因功做官之後,一旦上陣,依然是身先士卒,沖鋒陷陣。故而在軍中頗有勇名,也有了許瘋子的綽號。

有名的不要命,現在卻看不出戰陣上如同瘋狗的樣子,悶悶的垂頭喪氣,「差不多。」

都是等級相當的將領,手上的那點權力用來變現,得到的收入都差不了太多。

被叫做蘇三的,名為蘇佐,是保州兵馬都監,富態得很,四仰八叉的靠在座位上,下巴上的肥肉直抖,哀嘆道,「今年別過年了。」

是過不好年了。想起被扣在遼國的商隊,秦琬也恨得牙癢。

對於河北邊州上的將領們來說,前幾年賺得太開心,手里大撒把,花得同樣開心。

下面的官兵用心操練,賞了。那邊愛妾看上了一條珠鏈,買了。自己的房舍舊了,重修。城外看到一片好田,更是得置辦下來。

一年下來,手底下的結余,甚至還不一定比過去多。

現在遼人一翻臉,錢和貨都搶了,幫忙賺錢的人給扣了,還毀了宋遼兩國之間好不容易培養出來的信任,即使放人還錢,短時間內,也沒人再敢去遼國那邊做買賣了。

搞得秦琬都想沖北面吼一聲,耶律乙辛,還錢!

蘇佐嘆了一聲,「真不知怎么過年了。」

秦琬道,「還不是那句話,打得遼人疼了,還能退回來一點,要是打得差了,那可就虧得一點不剩了。」

「好像聽說了一點。」彭保突然小聲道,「海上打起來了。」

許由沒聽清,「什么打起來了?」

「我說,海上打起來了。」彭保放大了聲音,「北海艦隊。說是北海楊太尉揚帆北上,以一對十六,大破遼人,擊沉三艘,擊傷五艘,還包括其中一艘將軍艦。」

許由愣了一下,隨即反應過來,用力沖腳底下啐了一口,「呸,真能吹啊。」

「誰說不是。」彭保嘿嘿怪笑,「趕明兒,我也報說擊退了遼人的進攻,以一千對兩萬,大破。」

「都這么吹了,這一下看來真要打了,」秦琬道,「不知王厚王太尉的葫蘆里到底是賣的什么葯。」

將定州路下面的各部戰將聚於一堂,沒有一個合適的名目,不僅僅下面的人要抱怨,就是朝堂內也會有警惕。

「聽說制置使來了。」彭保的消息靈通,又道。

秦琬點頭,的確只有新任的制置使到了,王厚才能名正言順的召集眾將。

只是正要說話,忽然覺得不對,怎么前面的河北人都沒聲音了?抬頭一看,卻見一個少年官人站在門口處,正與幾個河北人說話。

一看清少年官人的容貌,秦琬就猛地瞪大了眼睛,一下站了起來,「二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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