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乙辛淺淺一笑:「比干肉方便多了。」
「但他們帶不了母馬。」耶律隆拉下臉。
契丹健兒可以喝馬奶,吃干肉,比宋人的干糧省事,同時也更適口。
耶律乙辛指了指幾案,「宋人也不只有這干餅。」
在幾案上,耶律隆又發現了兩小塊包著紙的軟糖,在遼國市面里同樣價值不菲。
另有一只活靈活現的細犬雕像,耶律隆拿起來仔細看了看,然後又拿到嘴邊有嘗了嘗,驚駭道,「竟然是肉干。」而且還是咸牛肉干,宋人到底怎么做到硬讓肉干硬得像木頭。大遼這邊的馬肉干、牛肉干都做不到這么硬實。
「誰知道?」耶律乙辛道。大遼派在南方的細作,都去注意軍器監了,在這方面下的功夫很少。
耶律隆默默的放下肉干。
幾案上,沒有其他吃食了。只剩幾封家信,從信封上可知此人名張英;幾百文錢,當百、當十、一文的都有。
最後是,一柄刀柄裹著細繩的匕首,鋼口燦然,耶律隆在牛皮刀鞘上輕輕一拉,就劃出了一個口子。
「好刀。」耶律隆不禁失聲。
若是給這把匕首換個名貴點的刀鞘刀柄,插在自己的靴筒里都絲毫不跌份。但在南朝,卻也只是放在一名小小隊正的手中。
「這些都是一個人的?」
馬人望點頭道:「隊正的。」
大遼太子此時神色凜然,南朝一區區隊正身上的裝備,放在大遼,任憑哪個百夫長都會看得眼熱。
他父皇心意,耶律隆大概是明白了。
抬頭望著耶律乙辛,他正想說話,卻聽他父皇吩咐道,「把這隊正的槍拿來。」
「是。」馬人望領命而出,很快又進來,帶回了附帶槍刺的一柄長槍。
耶律乙辛拿著槍刺展示著,長度近乎於短劍,卡在槍口下特制的凹槽中,與如今通常所見的插在槍口上的槍刺截然不同。
馬人望在旁解釋道:「這是為了避免柄部傷到槍管內膛。」
耶律隆完全沒理會,在此桿長槍被拿進來後,注意力就完全集中在了槍管上。抬起眼,望著耶律乙辛,他顫聲問,「聽說這支槍能遠及百步。」
就是外面的萬勝,也能打到百步外,但百步與百步之間,也是有著莫大的差別。
裝備了神火軍和一部分宮分軍的燧發槍——被命名為萬勝一式——為了增加殺傷力,特意加大了槍口口徑,發射的子彈是重型鉛彈。十步之內,即使瞄准的是牛的頭蓋骨,也能一擊崩碎。但五十步外就基本失去了殺傷力,能飛到百步外的子彈,基本要靠風。
而耶律隆聽說過,南朝最新型的槍支,射程至少兩百步,百步之內能輕易射穿鐵甲,同時經過訓練的槍手,基本上都在這個距離上,能保證足夠優秀的命中率,而不是靠運氣。
「是。」耶律乙辛冷冷一笑,「就是那桿傳說中的共和一型。」他又點了點槍身上的一串字碼,「看這槍上的編號,至少是八千桿了。」
耶律隆仔細辨認槍身字碼,前面是殷文音標,後面是草碼數字。南朝的軍器、將作二監,都采用殷文音標加數字作為生產編號,通過編號,直接可以找到生產者。耶律隆這兩年已經很熟悉這種編碼方法。
他也知道,宋人之所以放棄過去刻天干地支和工匠、監造的姓名的監察方法,只是因為太費時間了。
放在工火監的槍炮局,一千多工匠一年造槍也才數萬支,一天不過兩三百,什么時候缺過物勒工名的時間了?
偏偏宋人沒時間!兩國之間的國力差距,雖不願去想,但每到這細微處,卻讓人看得越發明白。
馬人望拿著槍,指點給耶律隆,「殿下請仔細看,這柄馬槍的內膛刻螺旋線,如果子彈發射時能緊貼內膛螺旋線,就能在發射時沿著膛線方向旋轉。陀螺旋轉時,直而不倒。轉得越快,陀螺越穩。工火監本也是看到了這一點,這兩年一直在研制帶膛線的新式槍支。」
耶律隆在馬人望的話里,聽到了幾分表功的意思,臉色如寒霜,「東西呢?」
馬人望道,「過去造不出來,現在可以了。很簡單的改變,既然已經知道了,回去立刻就能生產。」
耶律隆搖頭,「你們的話,能信一半,不,能有三成是實話就不錯了。」
「這種事先不說了。」耶律乙辛不耐煩的示意馬人望退下,死死盯著兒子,緩緩說道,「太子,看了這么多,你當明白為父的心意。」
耶律隆躬身,「兒臣明白。」
耶律乙辛的語氣愈加和緩,「我不想自己埋在土里後,還會被人給挖出來。」
耶律隆抬頭,「父皇,兒子聽說南朝那權相韓岡的兒子現在正在保州。」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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