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微雨(二)(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796 字 2020-08-30

說罷拂袖而去,韓鍾冷哼一聲,完全不加理會。

兩名士兵死里逃生,連連磕頭,把韓鍾感激得視同在身父母。

之前韓鍾、言弘相爭,陳六暗地里就嘆息連聲,這時候言弘一走,他便向外挪了幾步,悄然出了門。出門後左右一看,見言弘在前面走,就忙追了過去。

韓鍾年紀尚幼,又是宰相家的子弟,行事說話就不那么顧及到他人的臉面。當他得罪人的時候,陳六就必須出來幫忙圓場,或是事後彌補。他們這些人,本就是給韓鍾拾遺補缺的,用粗俗一點的話說,就是擦屁股的。

言弘雖然是拂袖而出,但陳六追上去後看他臉上神情,卻不見多少怨憤之色。

見陳六追上來,言弘輕笑了一聲,不問自言,「自來文官領武職,多半會先找兩人殺了立立威。我在河北軍中任官多年,見到了不少,從來都是往重里判。聽說這一回李相公在大名府也是這么做的。便不是文官,蔭補的世家子做官,也不會將軍漢的性命當一回事,可殺可不殺的,多是殺了立威。提舉雖是宰相子,心腸卻好,不是那等視我輩武夫性命如草芥的文官,你也別擔心我會怨恨,上官有此仁心,是我等下吏之福。」

陳六怔了一怔,他本來以為會聽到言弘惡語相加,全然沒想到會聽到這樣一番話。

愣了一陣,才向言弘行禮道,「多謝言官人。」

言弘這種性格,真是不討人喜歡。但惡人他做了,讓韓鍾做了好人,再怎么樣也得感謝他出力。

言弘一笑,點點頭,就此離開。

陳六轉回去,兩個士兵已經不在了,見岑三也不在,估計是領著兩人,安排打掃茅坑去了。

見陳六回來,早知道他私下里做了什么的韓鍾就一臉不快,「六哥,此等心狠手毒之人,又何必安撫,等過些日子,遠遠的打發了便是。」

陳六聽著無奈,小聲的把言弘的話說了一通。

韓鍾聽了就愣了,過了一陣,「照你這么說,言弘是好心了?」

陳六道,「不管好心不好心,他總歸是幫二郎你。既然他有心投效,讓其失望似乎也不好。人心難得易失,還望二郎能包容他一二。何況,那言弘也是有些才干的。」

韓鍾聽了,沉吟不語,他對言弘有所成見,總覺得他不是什么好人,要是按照陳六所說,收納於他,終歸有些不情願。正好岑三回來,韓鍾丟下這件事,問岑三,「三哥,問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之前隔得遠,韓鍾只看到兩人爭吵,也不知情由。

岑三領兩人去茅廁時就順便詢問過了,韓鍾一問,他就把聽到的說了一通,最後道,「說到底,還是一個在房里睡,一個在地上睡,心里不痛快的緣故。」

韓鍾嘆了一聲,「不患寡而患不均。聖人之言果然是有道理的。」

岑三嘿道,「聽說京師那邊還鼓吹減少輜重,盔甲不要了不說,還說把帳篷都不要。卒伍帶條羊毛氈就夠了,睡覺裹條羊毛氈,下雨披上雨衣就夠了。」

韓鍾冷笑道,「聽那般天天坐在衙門里的人扯,他們出遠門都有車坐,哪里會知道下面苦?」

急行軍丟下輜重很正常,捕捉戰機、敵前行軍,那肯定是要輕裝的。但正常行軍,連個帳篷都不給,就是鬧起兵變,韓鍾都覺得很正常。

陳六這時候看了看廳里座鍾上的時間,提醒道,「二郎,時候差不多了。」

韓鍾聞言一怔,眉頭立刻就皺起來了。就為剛才這點事,把正事都被耽擱了,心里頓時更加煩躁起來。

「今天也是,昨天也是。」他焦躁的抱怨道,「怎么就這么多事?!」

自出寨後,各種事端層出不窮,都是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就是沒有一個安生的時候。

韓鍾一心建功立業,仿效父親三十便為宰執路線,現在卻不得不因為兩個士卒吵架而分心。

「二郎。」陳六這幾日見多了韓鍾的煩躁,冷靜的規勸道,「小人聽府里的老人說過,當年相公一開始時候,就是輔佐王太尉的父親,做了好些日子的勾當公事。後來相公還說,就是那些日子見多了世間人情,之後做了宰相,布政時考量國是政策,卻是更周全了許多。」

韓鍾一向以其父為榜樣,也最是佩服他的父親。陳六說的話,他也從父親嘴里聽到過類似的。心情就稍稍平復下來。

「金台頓發來的車子呢,已經到了吧。」韓鍾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