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4章 梳理(24)(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2278 字 2020-08-30

【中間睡著了,驚醒後趕快寫,寫到現在才寫好,希望沒有讓哪位書友等到現在。希望各位看到更了兩章接近八千字的份上,大力投票。】

韓岡之言振聾發聵,如果放在都堂之外,不知多少人會為之熱血沸騰。

但都堂之中,卻沒有一人動容。即使是一貫迎合韓岡的沈括,也難以表演出那種為一句煽動人心的話語而狂熱起來的樣子。

在場的皆是積年老吏,一顆心早就打磨的冷硬成冰,喜怒哀樂七情六欲都會有,唯獨不會有熱血沸騰的時候。

但韓岡只是在表明他的立場,用更加強烈的情緒,表明更加堅決的意志。

蘇頌和韓岡都支持將戰爭繼續下去,章惇的態度呢?不管章惇和韓岡之前表現得多么和諧,只要他不開口,就依然不能下定論。

「『豈有百世?只在昨日!』」呂嘉問嘆息著,直視韓岡,「若是玉昆相公的這番話傳到國子監中,當不會有那么多只知添亂的學生了。」

好幾位宰輔看呂嘉問的眼神有了點微妙的變化。呂嘉問唱韓岡反調是經常的事,但他從來不會在正經的大事上為難韓岡——一個只是想要表現出自己存在感的都堂成員,韓岡對此一向是有所優容的——今天似乎是個例外。

不過呂嘉問的確是說出了一部分人的顧慮。

國內的形勢看起來依然有利於都堂。

可是京師的一場小小的變亂,究竟代表了多少民意,現在誰也不敢下定論。此刻看起來並沒有掀起多大聲勢,只不過是一群學生鬧事,也就是士人中的一小部分在鬧,農、工、商,還有軍隊,都沒有人出來支持。正所謂秀才造反三年不成,沒有人數上的優勢,不能裹挾農工之輩,不能引動軍隊,純粹的讀書人只有被棍棒教做人的份。

但如果戰爭擴大,導致民生凋敝,情況還能不能維持下去,反對派的勢力會不會急劇擴張,這都是沒辦法保證的。

如果想要戰爭,要做的不是說服都堂成員,而是要說服天下億萬黎庶,能接受他們的生活受到戰爭的影響。

蘇頌和韓岡是否有這個准備?章惇是否還在猶豫。

呂嘉問很想知道。

「二十年前,黨項人肆虐關西已有三十年。」韓岡的聲音徐緩而低沉,將時間帶回到二十年前,「三十年間,無數關西子弟為了抵御黨項大軍,而葬身於橫山的千丘萬壑之中。極甚處,甚至是人人戴孝,戶戶懸幡,寒家也不例外。」他抬頭看過每一個人,「而到了十年前,世上已無西夏,已無黨項人。」

呂嘉問收斂了略帶挑釁的眼神,有些不安的扭動了一下身子。

「這十年之中,幾近百萬的關西男兒投身到戰火之中,為了擊敗黨項,前前後後有十萬以上的傷亡。關西年年稅負,最後都變成了糧草、軍器,投入到橫山之中。」

韓岡平實的語調帶著只有歷史的當事人才能感覺到的沉重。

他質問:「為什么已經死了那么多子弟,還要繼續將剩下的都帶上戰場?」

「為什么已經在崇山峻嶺中修起了一座座寨堡,堵住了每一條黨項大軍南下的道路,還要繼續攻入銀夏,攻入興靈?」

「為什么不肯在興靈之地留下一個黨項人?」

韓岡平淡的看了呂嘉問一眼,「因為關西人只有一個想法,為了自家的孩兒能安然養大,必須將狼崽子一只一只的都掐死在窩里,讓它永遠不能為害!」

我們關西人都是認死理的。

這句話韓岡沒說,但已經表達得足夠清楚了。

這是關西人的脾氣,如果忘掉的話,韓岡現在就是在提醒了。

呂嘉問噤若寒蟬。至少在這一刻,他是被韓岡嚇到了。

廳中也有了一段時間的靜默,直到章惇開口,「玉昆的想法,我們都知道了。如果可以的話,我也想將契丹人都掐死在窩里,就像對黨項人一樣。我也不想再看見契丹人了,女真人、奚人、高句麗人,與我漢人爭奪土地的蠻夷,我都不想再看見。但怎么才能實現這件事,就是我們現在需要考慮的。」

章惇喜歡作為最後一個發言的人來進行總結,而韓岡總是會給他這個機會,這也是兩人能夠長期合作的緣由……之一。

章惇的話,不論哪一方聽起來都不順耳,沒有站在韓岡一方,也沒有為呂嘉問站台,而是想要提出自己的想法。

「如果繼續打下去就能夠實現,那我們就繼續打下去,需要兵,我們就派兵,需要糧,我們就發糧,需要槍支彈葯,我們就給槍支彈葯,只要能滅掉遼國,滅掉契丹,要什么都可以。」

「但是,如果形勢必須要我們收斂起來,休養生息,積蓄更多國力,以備日後實現願望,那么我們就該繼續積蓄國力,而不是勉強行事,反而誤了大局。」

他左看看韓岡,右看看呂嘉問,「玉昆,望之,你們說呢?」

「子厚相公所言正是。」呂嘉問立刻道,韓岡也沉默的點點頭。

章惇很滿意的說,「那就讓我們想一想到底可以打下去,還是不能打下去。」

如何判斷現今的形勢,這就有得扯皮了。等到韓岡拿到都堂授權,時間早就過了。

呂嘉問現在可以確定,蘇頌是韓岡請來站台,而章惇則是對此甚為不滿。

但呂嘉問的確定只有幾秒,章惇很快就開始數數,「與北虜的戰事到現在為止,國中動用的總兵力不過全國禁軍的三分之一。十七萬關西禁軍尚未出動,十五萬京營也只調動了六萬,主要還是依靠了河北和河東自身的軍力。這點是沒有疑問的。」

蘇頌道,「但是要鎮壓全國各路,京營的兵馬已經不能再調動了。」

這句話都是呂嘉問想要說的,蘇頌在前面說了,他也就沒有什么說話的**了。

「那就只有關西了。」章惇道,「其余地方雖然富庶,但願意投軍的終究是少數。」

而且也不堪用——這句話章惇不便說,但也是公認的。

因而禁軍陸師,基本上都駐扎在關西、西域、京畿、河東、河北,這幾處地方,南方各路的禁軍總兵力加起來不過五萬人,而且還是集中在雲南、廣西和荊湖兩路這幾處。

京東東路、京東西路各只有一將,京西兩路、江南兩路、兩浙、福建,則根本沒有都沒有禁軍陸師,只有廂軍和鐵道的護路軍。

「還有海軍。」沈括補充道。

禁軍水師,總數不及陸師的五分之一。除掉很少一部分駐扎於鄂州和揚州的內河艦隊,剩下皆歸屬於海軍。

呂嘉問立刻搖頭,「楊從先正在籌劃攻略日本,斷絕遼人對日本的控制。隨時要渡海去日本,海軍陸戰隊無法分心,只能指望他們穩守營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