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0章 暗潮(五)(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2918 字 2020-08-30

韓鍾搖頭,「這可說不准,得問三班院。你們上學還要一段時間,官缺不會等著人,能得什么官職,得到時候看了。」

軍官們點頭受教,韓鍾的說法也符合他們的認識。而且欣喜的居多,能受三班院管,已經是有告身有印信的官人了。現在他們最高也只是個都頭,雖然領著幾十號上百號人馬,但終究還是個小校。

「嗐!」胡三不扯頭發了,大聲的嘆起氣來,「俺還以為是好事。」

「盡說渾話,這不是好事什么是好事?」另一個軍官叫道,「之後就能升官啊。」

「這可說不准,」胡三搖頭說,「要是讓俺去南方做指使,俺寧肯在河北做個都頭。」

「你放心,」韓鉉道,「都堂安排你們上學,不是為了事後安排你們去養老的,說不定很快還要上戰場。」

「當真!」胡三一下驚喜起來。

「當然。不過……」韓鍾考慮了一下,做出了決定,「有件事還是跟你們說一下,也好有些准備。」

「何事?」

「你們學習過後,會被授予什么官職,要看三班院的安排。但高低好壞的授予標准,則還會參考一下你們在武學中的學習成績了。」

「學習成績?」胡三叫起苦來,「怎么還要算成績?」

韓鍾看見他的樣子,不由得笑了起來,「你們就當是考進士吧,考得越好,功勞差一點也能有個好位置。所以,多用心點。說不定,日後就能做太尉了。」

「考得差呢?」一名軍官問。

韓鍾攤攤手,「該升的官不會短了你,但好一點的位置可就沒有了。」

「為什么,」胡三叫道,「不就是能打仗,才會有功勞的?!讀書算什么功勞。」

楊弘方皺著眉,抬腳作勢欲踢,「自古名將,誰不讀書?沒那份才干,誰敢把幾百將士性命交托在你的手上?」

胡三不服氣,「前兒跟著秦都監和文走馬上京的幾位指揮使,他們也要讀書嗎?

「當然要讀。」韓鍾道,「你們升官後要指揮更多兵馬,不學就要用人命去換,這可不合算。你們說是不是?」

當然一片應是聲。

楊弘方不敢再讓胡三與韓鍾爭了,他先一步道,「說到秦都監和文走馬,他們這一回撈了一個大大的彩頭,回京後肯定要大用。」

韓鍾點頭,這是連猜都不用猜的事。

「聽說文走馬比秦都監還要厲害點,天門寨上的炮,他指到哪里就打到哪里。也不知他能授得什么職位。」

「應該是武學的炮兵科教授。」韓鍾說道,在場的軍官,都是去武學參加短訓班,即使韓鍾不說,他們到了京師也就知道了。

秦琬已經是都監,短時間內上升的空間不大了,而文嘉,他區區一個走馬承受,往上面去,多得是台階讓他爬。

文嘉將回武學中做一段時間的教授,專門教授炮術指揮的課程。雖然這些年火炮屢屢上陣,但一次性指揮百門以上的火炮集群的戰斗經驗,以炮兵力守天門寨的文嘉最為豐富。

這一份經驗,極為珍貴,就跟萬人以上的大會戰的指揮經驗一樣,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積攢起來的。萬人會戰的指揮,國中還有一些人有過,但炮兵集群的指揮,就近乎是獨一份了。

日後宋遼決戰,文嘉肯定會被調去主帥身邊,成為指揮炮兵集群的大將。

這是韓鍾在王厚軍帳中聽到的議論,當然,最後面的這一條就不能對外說了。

「那秦都監呢?」

「這就不知道了。」韓鍾搖搖頭,

這一回秦琬給都堂掙足了顏面,能得到天大的好處這是必然的,但具體會有什么賞賜,這就不知道了。

他現在是邊路都監,鎮守要沖,地位本也不低了,如今立了大功,在四十階諸司使上不知能爬上多少級台階,說不定運氣好,還能直入橫班,據韓鍾所知,如今橫班的行列中,有著不小的空缺。

但秦琬的新差遣會安排到哪里就不是韓鍾所能知道的了,只能確定會調出河北——因為在收到開封來的軍令之後,王厚私下里發了一通邪火,大罵都堂盡知道拆台,有個好點的就調走,之後還要不要反攻了?

秦琬出身在河東,讓韓鍾來猜,他調任河東,甚至直接回到代州雁門都不是不可能。

秦琬父子兩代鎮雁門,也可算是一段佳話。現在河東方面,也就折家在河外雲中挽回了一點顏面,主力的士氣依然低落。

河東的失敗,必須要有人負責。之前出戰的將領免不了撤職查辦,但猝然走馬換將,外調來的將領一時半會兒也掌握不了軍心,反而有可能會拖累到河東軍的戰斗力。但換作是河東軍出身的秦琬來接手,軍中將士不會有逆反之心,士氣也會因為立有殊勛的秦琬而提振起來。

韓鍾與河北邊路的軍官們一路走,一路聊,兩天之後,與軍官們頗為慣熟的他在大名府下了車,這一份交情算是留下了,又過了兩天,軍官們也終於抵達了東京。

列車漸漸慢了下來,軍官們都已經收拾好,准備下車了。

胡三跟楊弘方等在門口,問道,「哥哥這一回去不去天波門拜家廟?老令公家的門第,讓俺也能開開眼界。」

楊弘方搖頭,「外支的外支了,說什么門第。更別說就我這都頭,那還會讓我隨便進家廟去。」

胡三哼哼的不服氣,「他們再高,能夠韓相公高?韓官人都給哥哥你寫薦書了。」

「好了。」楊弘方不想多談,外支和主支本就不是一路,隔得遠了就跟外人一樣,他過去沒占過楊家的光,現在也一樣。

但當他下車後,一名官人帶著兩名身穿黑衣的吏員正在站台上等著他。

官人上下掃了一眼,問「是楊弘方?」

楊弘方皺起眉,「什么事。」

「是,還是不是?」

「是我。」楊弘方神色更加戒備。

「很好。」官員一點頭,身後的吏員就一抖手上麻繩,「跟我們走吧。」

胡三一下攔在楊弘方的面前,「哥哥他犯了什么事?」

官員板著臉,仿佛帶著生人勿近的面具,「御史台辦案,不相干的都一邊去。」

「什么御史台,黃土台,想帶走俺哥哥,行,先跟你外公的拳頭親近親近。」

胡三說著,醋缽大的拳頭就伸過來了。在場的都是河北戰場上立過功的軍官,也全都面色不善的望過來。

御史台官退後一步,尖利的叫了起來,「你們這要造反?!」

「他就是個渾人,別理他。」楊弘方一拉一扯,就把胡三踹到了一邊去,他臉色微微發白,「什么時候小小的都頭能惹動到御史台?」

「本官只管奉命抓人,你犯了什么事,本官也不知道。不過你也別怕,御史台不會冤枉好人,若問的沒事,自然放了你。」御史台官口氣軟了點,怕惹起眾怒,吃虧的還是他自己。

「哥哥。」胡三憤然大叫,又想沖過來。

「滾一邊去!」楊弘方怒吼,用力推了他一下。

但他手指一動,一封短箋落入掌心中,他食中兩指將信箋夾起一甩,准確的甩進了胡三的懷里。

胡三雖是渾人,這時候卻聰敏起來,默不吭聲的將信藏了起來。

吏員抖開繩索,綁起了楊弘方,眾目睽睽之下,將他給帶走了。

「胡三兄弟。」一個軍官走過來,想要安慰一下楊弘方的好兄弟,只是他看了胡三的正臉,頓時話就說不下去了。

胡三緊緊按著懷里的信。

這是之前韓鍾寫給楊弘方的薦書,拿著這封信,即使是宰相,也應該是能見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