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1章 變故(八)(1 / 2)

宰執天下 cuslaa 1625 字 2020-08-30

夜將明。

天色昏沉,地上的火光也同樣昏沉。

帶著鐵鉤的漢子站在人群和火光中央,聽到一眾警察奔馬而來的動靜,抬起眼,轉向展熊飛,目光被夜風侵染,帶著冬日的肅殺味道。

「展熊飛。」他沉沉低語,帶起了周圍數道同樣不善的視線,投注到來人的身上。

早認出是周全,展熊飛下馬後,腳步也是重了幾分。

他與周全是舊舊識,卻不是好相識。他不想靠近周全,他很清楚,周全的鐵鉤總是想要揮到自己的頭上。不過現在卻不得不接近。

而更讓他腳步沉重的,還是這件案子,地上灰黑一片的痕跡告訴他,不是謊報,不是誤報,韓岡確確實實的被炸了。

周全冰冷的視線,看著展熊飛走近,直至身前,卻沒有跟前幾次會面時一樣,揮起手腕上的鐵鉤,冷笑著諷刺:「展總局,你守得好門戶!」

展熊飛面無表情的抱拳行禮,「見過周都指。」

直起身,並不理會周全身後幾名軍漢的橫眉豎眼,回頭吩咐跟著同來的丁兆蘭,「去查看一下現場。」

丁兆蘭依言上前,帶著兩個人,繞過周全和幾名軍漢,走到爆炸點旁,拿過一支火炬,蹲下來仔細查看痕跡。這是他的專長,案子的蛛絲馬跡,往往都是從現場發現的。

丁小乙的名聲在軍中亦是響亮,沒人干擾丁兆蘭的動作,周全也只瞥了他兩眼,就又盯回了展熊飛。他身後的軍漢也是一般怒瞪展熊飛。

跟隨展熊飛的下屬紛紛站到了前面來,翼護左右,熟練的與軍漢們面對面互瞪著眼,兩相對峙。這已經不是第一回了。

警察總局初成立,正是定規立矩的時候,執法唯恐不嚴。前日有一神機營指揮使無故奔馬市中,撞翻十幾家攤位,因未傷人,不過是尋常雞毛蒜皮的小案,被兩名巡警抓住後,指揮使賠錢道歉罰款,一應懲罰也都老實接了下來。

本來此事當就此了結,偏偏被人報予報社,又刊載了出來。正是戰時,軍紀森嚴,該指揮使便被當做了典型,降職處分,甚至要貶出神機營。指揮使正是周全下屬,周全出面為老下屬打抱不平,找到了展熊飛。

展熊飛卻也是有苦難言,沒曝出來的小案子,私下里怎么讓步都行,已經公開的案子卻不能讓步。新設的衙門如同新栽的小樹,容不得搖晃,以免壞了根基,他本人更丟不起這個面子,加之周全態度強橫,展熊飛的反應也相對強硬起來,半步不讓。

新設的總局衙門,拿了名氣最大的神機營作伐,硬是給新設的警察總局衙門揚名立萬,全局上下都與有榮焉,對這一新衙門認同感也更深了幾分。緊接著又整治了幾家權貴,下面的警察執法起來,腰桿子比過去硬了許多。

警局內的氣氛讓展熊飛一步也無法後退,而周全則是更認定這件事是警察總局處心積慮要拿神機營立威。

這樁官司,此時已經打到了韓岡那邊,韓岡還沒給個處斷。如今雙方見面,正是仇人眼紅。

噼啪火花輕爆,火炬晃動,展熊飛看了看蹲在地上的丁兆蘭,還有地面上的血跡和爆炸痕跡,先退讓了一步,問周全,「都指是一直跟著相公的,還是剛剛過來的?」

周全陰沉著臉,「問這些作甚?」

展熊飛道:「自是查案。」

搖曳的火光下,周全的一對眸子凶光四射,「查案?要是不能讓總局你滿意,是不是要拘了灑家跟你往州橋衙門走一趟?!」

「不敢。都指與本案若無干系,自是不需。」展熊飛木著一張臉,連眼皮也沒挑動一下,完全無動於衷。

周全這種不理智的反應,想要找人出氣的,展熊飛之前就見過,在各種案子的當事人或親屬那里更是見得多了。區別只是在於過去大多數情況,可以友好的提醒一下對方要學會克制情緒——以官差的身份,通常幾聲呵斥就能達到目的,實在不行,鐵尺一晃,鎖鏈一抖,直接鎖了拖回衙門,往往還沒出巷口,對方就軟蛋了——但也有一些時候,由於對象的身份問題,就必須當作聾子,瞎子,甚至伏低做小。

論身份,展熊飛主管京城內外治安,緊要之處並不比分掌神機營一部的周全稍遜,論地位,展熊飛已轉入文班,無需與武臣論序,但周全是韓岡的親信,又掌兵權,韓岡遇刺,正是得志的時候,展熊飛不願此時與其相爭。

不過展熊飛這種放棄爭執的姿態,反而讓周全更憤怒了幾分,「查案,查案,查個鳥案,這個案子還要查!?誰不知道……」

一聲咳嗽,頓時打斷了周全的憤怒。周全回頭看了一眼,不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