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8章 新議(14)(2 / 2)

宰執天下 cuslaa 2325 字 2020-08-30

還有雍秦商會,還有數以萬千計的官吏,還有天下人心,還有士林清望,還有議會中上百名抱團的關西議員,都在韓岡掌握之中。韓忠彥只在親身掌握了相州之後,才得以看清韓岡龐大之難以想象的權勢的一角。

韓忠彥抬起頭。坐在棋盤另一面的李格非,是相州的代表議員之一。也是他掌握的權力之一。父子兩代都是韓家門下士,故而韓忠彥才會決定支持他參選議員。

李格非以進士之尊,甘願參選,也是韓忠彥願意支持他的原因。若非如此,韓家哪里找不到人?各地的議員,盡是諸科出身,進士出身的鳳毛麟角,只有區區十數人——能考中進士,面前就是通衢大道,更有希望去爭取議政之位。相形之下,還不知道前路如何的叔,如果是你,你會怎么應對?」

李格非楞了兩秒,才反應過來韓忠彥這是把話題又轉了回去。

應對?是韓岡的應對,還是議會的應對?

李格非感覺以韓岡過去展現的性格,只要他還能走得動,就不會把這口氣給咽下去。撿了韓岡留下來的便宜,還想把原主踩上一腳,韓岡怎么都不會容忍,多半會是出面。只要他這位宰相,或者說前宰相出面,這天下,還沒有人能駁他的面子。

但現在呢,誰知道這位相公到底是在打什么主意。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議會,給人當笑話都不管,報社之事,不過是更大的一個笑話。韓岡完全不理會,也不會讓李格非感到驚訝。

不過韓忠彥所說的應該不是韓岡,而是銀灰。

至於議會的應對,李格非倒很想說一句彼自為蠢,關我何事,可惜他做不到王敦的簡脫,身為議員,必須要維護議會的權威,否則他在韓忠彥面前的價值,韓家體系里的地位,都會一落千丈。

李格非雖然是娶了故相王珪的孫女,但因為王珪昔年犯下的大錯,其實也沒有得到多少好處,反而受到了不小的牽累,以至於沉淪於太學之中。

李格非日常醉心於金石,自安陽殷墟發掘之後,有一段時間,在太學任職的李格非,每逢假日便在開封和相州之間來回奔波,最後甚至主動申請從太學調職到相州任職。當然,這其中也有在京師郁郁不得志,而在相州有韓氏故主的緣故。

李格非父子兩代都得到過韓琦的提拔,天然的就被歸屬於安陽韓氏門下。以其進士出身,在韓忠彥處頗受看重。因其無心仕途,便被韓忠彥推到相州議員的位置上。雖然說對仕途不抱希望,但受到尊重的感覺,讓李格非不想失去韓忠彥的看重。縱然很想回家去整理剛剛得來的龜殼骨片,不過身上的任務必須完成才行。

也不知他那早慧的女兒有沒有在書房里亂翻,承了他李格非的秉性,對金石喜愛非常,對拓片、甲骨愛不釋手,李格非真怕女兒磕碰壞了他的珍藏。

「文叔,怎么愣著。」見李格非神思不屬,韓忠彥磕了磕手中的棋子,「想不出應對的方法?」

「如果說是韓相公會如何應對,實非格非能揣度。」李格非咳嗽了一聲,一邊腦筋急轉,一邊敷衍著:「格非曾聽人說,韓相行事如兵法,或奇或正,相事而用,故無所不利。」

韓忠彥呵了一聲冷笑,「早在韓岡當初說要辭相,我便不再去猜度他的心思了。」

李格非低了低頭,果然不會讓區區一個議員去揣測韓岡的想法,「如果說議會的應對,議會八百眾,人各異心。一人一個應對,就有八百種。但如果不能八百人合共一心,再有良策也無法可救。」

韓忠彥眼尾微闔,「那是沒辦法了?」

其實等著看韓岡接下來的手段就可以了。

曲珍新近被任命為捧日天武四廂都指揮使,負責皇城內外守衛。這一任命,來自於韓岡主導,在此之前,把守皇城的有李信、王厚、王舜臣,其下將校亦多來自於西北,韓岡門下。足可見韓岡對曲珍的器重,以及曲珍對韓岡的重要性。

韓岡如何處置曲珍的孫女婿女婿,為其收拾手尾,從中完全可以看出韓岡對大議會的態度。

但李格非不會這么說。

「有的。」李格非一點頭,他說了幾段話,思路卻是理清了。

「說來聽聽。」韓忠彥擺出洗耳恭聽的架勢。他很希望能聽到能聽到一個能讓他感到驚艷的回答。

在韓忠彥看來,韓岡手底下,真正忠心不二的得力走狗也就王舜臣、李信兩人,便是親近如王厚,遇上要押上闔族老幼性命的大事,怕是也要避退三舍。

只有榮辱與共的血裔戚里方能同進共退。這是韓忠彥自熙寧二年之後得到的教訓。

熙寧二年,晝錦堂依然矗立在州衙後院,但回到相州的老父,原本圍繞他周圍的鷹犬,卻先後遠去。即使是朝廷榮寵不衰,也沒有多少人,聚集在已經過氣的兩朝顧命定策元勛身邊。

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如果無權,也的有人。如果李格非能有出色表現,韓忠彥不介意為自己的嫡孫結下一門姻親。

「格非方才也說了,不能八百人合共一心,縱有良策亦無用處。可如果能合共一心?縱凡策亦可大用。」見韓忠彥仔細聆聽,李格非說了下去,「如用兵法譬喻,之前收購報社,如出奇兵……」

「可惜太蠢。」韓忠彥笑著插話。

「是,只是料事不明,以至於鎩羽而歸。所以以格非淺見,當以堂堂之兵,臨堂堂之陣。」

「哦?如何為之?」

李格非沉聲:「大議會自有法度權柄,何須用商賈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