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已經是五更時分，明月西垂。

白曉文叫過隨行的幾名親兵：「你們且休息一會，天亮的時候，去散播消息。」

幾個親兵都有點懵逼：「散播什么消息？」

「你們就在底層海盜之間閑聊……就說，大當家的可能要受招安了，還往明軍那里派了使者。當日襲擊陳獨眼的船隊，就是和明軍的密約條件之一！誰讓陳獨眼打破了泉州府，讓明軍總督大人顏面無光呢。」

白曉文挑選的這幾個親兵，都是江浙口音的人。倭寇陣營的假倭之中，有很多都是江浙福建沿海的破產漁民、市井無賴等等，這種口音不會露餡。

一名親兵猶豫著說道：「白小真人，這……當真可行？我們這一趟，不是來秘密送信的嗎？」

白曉文淡淡說道：「督公在同意你們出海的時候，說的什么話來？」

「……一切聽從白小真人吩咐。」那名親兵頭一低。

白曉文點頭：「不錯，散播謠言消息，也是督公的意思，你們照辦便是。」

「是。」幾名親兵點頭答應，隨後自去安歇。

白曉文和李淑儀踱步到了門外，看著這荒涼海島上破破爛爛的一排排竹板房，偶爾還能看到幾個橫陳路邊，酒氣熏天的倭寇醉漢。兩人通過隊伍頻道，秘密交流。

李淑儀：「這么多倭寇在睡覺，你說我們要是偷摸著砍死兩個，應該沒人會發現吧？」

白曉文一陣無奈：「忍住，小不忍則亂大謀。」

「你有什么大謀？」李淑儀似笑非笑，「為什么要散播謠言，我全程跟著你，可沒聽胡宗憲提出過這個要求。」

白曉文笑了：「當然是為了給另外兩位同在嘉靖位面世界的覺醒者下套了。」

「你是說，趙志雄，還有那個邰水生？」李淑儀提到這兩個名字，小臉上就是一陣冷冽。不過，她隨後又疑惑地問道：「散播招安流言，和他們兩個又有什么關系？」

白曉文豎起了一根手指：「第一，這兩人投身倭寇，是想要大干一場的。如果招安成功，他們在倭寇徐海陣營中苦苦積攢的聲望就要付之東流，你說他們會樂意嗎？」

李淑儀搖搖頭。

「所以，聽到招安流言之後，這兩人是肯定會有所行動的，這是給他們下套的前提。」

白曉文豎起了第二根手指：「這兩人現在跟隨的首領，是二當家徐洪，徐海的堂弟。根據和羅龍文的交談，我可以初步判斷出，徐洪應該是非常抵觸招安的。」

李淑儀疑惑：「為什么？羅龍文沒這么說吧。」

「雖然沒說，但當時的情境之下，不說話就等於是默認了。羅龍文面對我這個朝廷招安使者，肯定是報喜不報憂，把一分的希望說成五分，五分的希望說成十分。而他沉默，就代表事實是，徐洪同意招安的可能性，連一分都沒有。」

李淑儀信服地點頭。

「所以，我提前散播招安流言，就是給趙志雄兩人一個行動的機會，」白曉文說道，「假如我們處在趙志雄的位置上，大當家要招安，二當家反對招安，我們作為二當家的手下，應該怎么辦？」

「……勸二當家自立門戶？」李淑儀思考了一下，試探著說道。

「這是『好人』的選擇，」白曉文笑著說，「但是，趙志雄這種人和你不一樣。就我跟他的短暫接觸來看，這個人好走極端，要么不做要么做絕！所以我幾乎可以判定，他的選擇一定是……煽動徐洪，以下克上，做掉徐海！憑借他二當家的威望，全盤接手徐海的勢力！」

李淑儀的美眸睜大，露出了震驚之色。

「其實做出這個推測並不難，主要是看兩個字，利益。你想想，殺死徐海，扶持徐洪上位，趙志雄會得到多大的好處？」

「首先，殺掉徐海這樣一個高級首領——很可能還是稀有首領，光是寶箱獎勵就足夠豐厚！」

「另外，徐洪上位之後，為了鞏固地位，必然會大肆提拔親信，那么立下大功的趙志雄，便會迅速躋身倭寇高層，成為陳獨眼那種統領船隊，能夠攻掠州縣的大海寇！」

李淑儀點點頭：「確實利益豐厚。那你准備怎么對付他？」

白曉文笑道：「我現在腦子里暫時只有計劃的雛形，還需要想一些具體細節。」

李淑儀：「可別弄巧成拙……萬一真讓趙志雄得了這么大的好處，我可真要氣死了。」

白曉文笑著說：「放心，舍得香餌才能釣到大魚。我不確定趙志雄還有沒有之前那種逃脫道具，或是回歸道具，所以才會費心思這樣下套。不動則已，一動就必須要他的命，不給他反應過來的時間！」

白曉文從來都不是一個心胸開闊的人，被趙志雄陰了一把，要不是有生命共享就掛了，這份仇怨豈能不報？

報仇不隔夜！一向信奉以眼還眼以牙還牙的白曉文，就打算在這嘉靖位面世界，做掉趙志雄。

天亮之後，幾名親兵四處游盪，在島上散布招安流言。

島上海盜眾多，有好幾千人，各個當家首領麾下的海盜，彼此之間是互不相識的，這也給了親兵們散布流言的空間。

白曉文和李淑儀在竹板房那里等候，一直等到晌午，終於等到了匆匆而來的羅龍文，他身後還跟著兩個身穿黑色罩袍的人。

一見面，白曉文就迎了上去，揪住了羅龍文的衣領，壓抑著怒氣道：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招安的機密怎么會泄露，已經有海盜開始打聽我的來歷！我這樣信你，你卻如此待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