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還是沒懂我意思。我又沒說現在就劃死人,什么學科都有個發展過程,只是給蘭陵招呼一聲,提前把這個理念灌輸給她。免得若干年後周醫生的行為不被人理解拉去游街地時候牽連王家。
「不像好人說的話。」蘭陵看我的眼神有點反常,伸手在我身上捏捏摸摸半天。「沒變啊,怎么就胡言亂語呢,鬼上身了?」
「愚昧!」
「那可不由你說我,」蘭陵在我腦門敲了敲,指了我額頭道:「你是這里考量事情,我們可都是心里思量。你若不提剖開人看的事,我還真沒在意過你不同常人之處,本就和人不一樣。」
「什么意思?」把我說蒙了,沒反應過來。
蘭陵提醒道:「往常篤娃做錯題目時你怎么責罵的?就前兩天你還說過我地,不記得了?」
「不長腦子,」我一般就這么說旁人的,幾十年都習慣了,反正我媽從小就這么說我。
「對啊,滿大唐怕就你這么說。我們平時都說『不用心思』,對吧?」
「什么你們我們的,又不是階級斗爭,干嘛把我排除在外?」不長心思這話首先就不科學,成天斬首斬首的,『蛇無頭不行』這話說多少年了,還分不清是從哪個部位思考,這實在說不過去。「醫盲。以前你犯老病地時候是不是頭暈?頭暈後是不是感覺心思不夠用了?這么個簡單道理還得我來解釋,看不起你。」
蘭陵無可奈何的點點頭,「不可思議啊。就那么一團白漿肥油的來處理朝政家務?那誇人精明伶俐怎么都說『心比比干多一竅』,不說多一腦呢?」
我想打人,打不過的情況下撓牆。兒子都會打醬油了,忽然發現和孩子她媽沒有共同語言,簡直造孽啊!
和外行沒辦法解釋,蒙昧之人,有待開化。「不說那么多,解剖是門學科,不是外門邪教。可能咱們沒辦法去享受其中成果,可對子孫後代們的意義就不一樣。我難得良心發現一次,你不幫忙就算了,不少我一根毫毛。」
「你說的順嘴,可也沒皇家里公開支持醫生變屠戶的道理。」蘭陵咬著嘴唇尋思半晌,問道:「為什么要聽你的?這么喪盡天良地做法都讓說的深明大義。你就是能說服我,我能說服別人么?即便說服個別的,能讓大唐這么些人都明白你的意思?盡快給你家周醫生地念頭打消了,最後人家不問他的錯,這可是你王家的供奉。」
「就怕這個。」不爽的搓搓手。就知道是這結果,可沒有這方面地專業知識去說服蘭陵。牽強倒:「成不成地得讓你明白個事,既然有了專門的醫學院,往後不可避免地要朝這方面發展。就算現在能阻止個周醫生,若干年後王醫生劉醫生也會這么干,不是說不遵守傳統,而是咱們這些人是沒有辦法理解那種執著。」
蘭陵狐疑地看著我,「難不成你下知五百年不成?別說。一本正經的編瞎話還真不好辨析。裝半仙,若干年是多少年?十年八年興許能看到,再長就沒個考證了,總是沒個正經。」也不知道她是敷衍自己還是不相信我,不耐煩的擺擺手,「說點干凈的東西,幾天不來,一進門就是死屍首級的。煞風景。就不信你堂堂一個家主連下人都約束不了,跑我這里胡言亂語。」
搖搖頭,連蘭陵都不願意相信,這事就不必再糾纏下去。我說服不了她,作為皇室重要成員之一。就算她明白其中道理也不會冒險支持,壞了皇家形象得不償失。
得不到支持,只能強行叫停周醫生的解剖學研究,可每次看到老周就忽然猶豫起來。幾次話到了嘴邊都不忍心說。對不起自己良心,更對不起面前這個一心問道的老醫生,心里說不出的別扭。
放前兩年,我還不至於這么矯情,一切從王家立場出發就簡單多了,怎么就變成這樣。蹲那拿了周醫生畫地鬼圖言不由衷的贊揚幾聲,假裝好奇的問兩句就打了退堂鼓,一路上連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到家里自己生自己的氣。氣不順就愛胡尋思的埋怨人,尤其周醫生那一筆臭畫就讓人不爽,都是什么啊,白描不像白描,寫生不是寫生地,不是貶低他,就那解剖圖拿出去不夠丟人錢,最起碼的畫功都不具備。
「九斤!」貓腰朝門外喊了一嗓子。孩子正樹底下練射擊。黃師父最近給娃做了副彈弓,拉帶不知道什么動物身上找的大筋。死僵死僵的,我扯起來都費盡,給九斤累地滿臉通紅都拽不開來,漲紅個小臉吭哧吭哧對了樹上的標點運氣。「彈弓拿來,我打幾下!」
穎後面一戳我,笑道:「孩子練力氣,當爹的就別攙和了,又打不准。」
「看不起人啊,當年我可百步穿楊的功力,還不是忙的忙廢了。」朝門框拍幾下,「快拿來,趕緊!」
「可是沒辦法說了,」穎索性也站起身來朝院子里看,九斤呼哧呼哧的跑過來恭敬給彈弓舉過頭頂等我演示。
二娘子精心揉的泥丸子,涼干了朝瓷窯里見個火就成了陶彈丸,全一般大小,比我小時候隨手拾些石子當子彈可講究多了。裝上,左手瞄右手拉,吱呀呀拽開了,扣住彈子朝對面廂房就是一發,帶了空哨就破窗而入,只聽廂房內咣當一聲脆響,同一時間里就傳出老四的慘叫。
媽呀,老四什么時候回來地,別傷了人。扔了彈弓就朝廂房奔,正趕老四一臉怒火的摔門而出,丑是丑了點,可五官沒有異常,看來沒有命中,放心了。後面穎也趕到,拉了老四上下摸索,摸了幾下姐妹倆忽然面對面的笑起來,弄得我一旁很沒面子。
「怕是砸了東西,」穎笑著推門看了看現場,一臉崇敬的朝我道:「這可了不起了,百步穿楊那是看得見的,夫君能隔了窗子給里面的茶碗砸碎才是橫本事。」
「那是,就瞄了茶碗去的。」嘴硬的接過九斤遞上地彈弓當院東瞄西瞄起來,一臉內行。
「是姐夫?」老四不可思議地看我,「還以為是九斤胡鬧呢,這可得賠我。」說著進屋拿了斷成幾截的玉鐲出來給她姐告狀,「正套鐲子呢,茶碗就炸了,嚇地一失手就扔了,瞧瞧,是娘給的那根,回去沒法交代。」
穎死勁給老四一指頭,「還混賴回來了,鬼鬼祟祟鑽屋里不出來,定是下午無端砸了鐲子沒個借口,這一彈子過去就給你姐夫栽贓!」
老四被戳穿還一臉不專業的委屈,「哪可說不過去,多少賠一根才是。」蹲下來朝摸摸九斤腦袋蠱惑道:「你爹娘欺負四姨,九斤可不能偏心。」
九斤傻乎乎點點頭,沒等穎表態就一眼瞧見二女進了後宅,高興的奔過去,大呼到:「二娘,四姨果真砸了鐲子,您怎么知道四姨睡著了會推枕頭啊!」
和穎對望一眼,真凶出現了,定是二女掌握老四的習慣後教唆九斤給鐲子偷偷挪到枕頭邊上,然後擠到床下給摔成幾瓣,才趁機訛詐我。亂了,打成一鍋粥,穎一人抽了兩巴掌看平息不了戰局,轉身進屋歇息去了,我則帶了九斤去花園打彈弓,轉眼就忘記周醫生的事。
隨他去吧,走一步看一步。下次提醒他一下,拿幾根木炭繪圖的效果比毛筆順手的多,我雖然畫不了骨頭架子,可隨便塗鴉個蛐蛐罐沒點問題,圓柱體嘛,立體集合畫圖水准還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