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怎的，馬扎里那一句話，就讓勞爾生出了這么多感慨。

拿著手機的他仰起頭，深呼吸好幾口，穩定住了自己的情緒。

「真的是證明，不是養老？」他問馬扎里。

馬扎里一聽勞爾 這話，心頭一喜——有門兒啊！

「當然！我們願意為你提供兩年的合同，一個賽季之後，我們就可以再來談論續約的事情！」

「續約先不去管，那個太遠了。兩年後我都三十五歲了，我只要這兩年。」勞爾心中下定了決心，與此同時，還有句話他沒說出來。

我也只有這兩年。

「那不勒斯，我去。」

※ ※ ※

雖然決定了要去就去那不勒斯，可他還是想聽聽主教練怎么說。有些話不問個明白，他就算走也走的不甘心。

如果……他是說如果，哪怕只有一絲機會，哪怕只是僥幸，他也還是想要嘗試留在這支球隊的。

所以他打算去找穆里尼奧去做一次面談，畢竟他還是球隊名義上的第一隊長，這第一隊長總是要和新任主教練談一談的，不管這主教練究竟打不打算用他。他現在還是皇馬一員，是皇馬隊長。那這球隊的事務他就有資格負責。

恰好，穆里尼奧也打算找勞爾。

兩個人見了面之後東拉西扯了半天，一開始都是寒暄，無非就是什么「伯納烏旗幟，皇馬的傳奇，久仰久仰」「當今足壇第一名帥，同樣久仰久仰」這類的。

其實穆里尼奧知道勞爾來找他為什么，而他呢，找勞爾也是為了同一個原因。

雖然這話很難說出口，但總是要說的。

而且必須是自己來說。

勞爾也不和穆里尼奧多廢話了，直接就問：「穆里尼奧先生，最近外面關於我的傳聞有很多，說實話其中不少傳聞連我都覺得莫名其妙。所以我想還是來問問你，我，勞爾.岡薩雷斯，在你的新賽季計劃中嗎？」

這次穆里尼奧沒有和他東拉西扯，而是靜靜地看著勞爾，兩個人就這樣對視著。

半晌，勞爾看到對面的穆里尼奧搖了搖頭：「很抱歉，不在……」

勞爾就笑了，笑了一下。笑的甚為苦澀。

穆里尼奧繼續解釋道：「如今的皇馬必須更快更年輕，我在前場需要很多速度快的球員。如你所見，世界杯之前我們就買入了迪瑪利亞，他是一名速度非常快的邊路球員……再加上我們還擁有羅納爾多、卡卡、伊瓜因和本澤馬這類速度出眾的球員。所以新賽季皇馬的戰術肯定會以快為主，要求進攻球員擁有速度和出眾的體能和跑動能力……」

他這是用足球技戰術層面上的東西來說服勞爾，可還有一個原因卻沒有說出來。

因為技戰術 層面上的東西只能讓勞爾不打主力，他還可以打替補嗎。只要他人在皇家馬德里，這更衣室里就有他的地位，有他的聲音，有他的影響力。哪怕再不濟，再被媒體炮轟，再怎么受到更衣室里其他後起之秀的挑釁，只要他勞爾.岡薩雷斯.布蘭科還在伯納烏的更衣室里，就沒有人不忌憚他，不考慮他的。

這是他為皇家馬德里忠誠服務十五載，始終保持高水平競技狀態，帶領皇馬拿下一個又一個冠軍，換來的地位。

但穆里尼奧不需要他有這樣的影響力，不需要他有這樣的地位。哪怕勞爾是用血和命換來的，他也不需要。從今天起，這百年豪門，除了弗洛倫蒂諾，只能有一個人的聲音，那就是……我，何塞.穆里尼奧！

當然，這原因他沒說，因為說出來就太赤裸裸了。勞爾怎么說也是俱樂部的傳奇人物，在當今馬德里，還擁有無數球迷，影響力依然大的嚇人。你這么赤裸裸的說，就等於當面打臉了，也太不給人面子了。

穆里尼奧之所以能夠成功，可不只是因為他能拿冠軍，還在於他很善於處理錯綜復雜的人際關系。別看外界將他宣傳成口無遮攔魯莽野蠻不好相處的粗人，可要是外面媒體的話能信的話，母豬都能上樹了……

勞爾聽到了這些話，他低下了頭。

穆里尼奧說的他聽見了，穆里尼奧沒說的，他又何嘗聽不見呢？

真是像他們說的那樣，真到了自己該給年輕人讓位置的時候了。這位置不僅僅只是球場上的啊……

克里斯蒂亞諾.羅納爾多躍躍欲試想要做更衣室老大，而他曾經的小弟卡西利亞斯戴著隊長袖標時眼神中的喜悅之情，他可都看在眼里的。就連拉莫斯，當初剛入球隊的愣頭青，都打算做皇馬的新耶羅了……這個世界，再也不是自己這三十三歲老家伙的了。

只不過……他總是有些落寞。

他點了點頭，微笑著說：「我明白了，謝謝你能對我如此坦誠。」

說完，他站起身告別離去，彬彬有禮，風度翩翩，無可挑剔，就像他在球場上的瀟灑的球風一樣。

穆里尼奧沒有出聲挽留，也沒有起身相送，他就這樣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看著出去的勞爾的背影。

他就是覺得這位被譽為「皇家馬德里活著的傳奇」「皇馬歷史上最偉大的七號」的背影特別寂寞。

從1994年進入皇馬一線隊起，他見證了皇馬由弱到強，又有強到弱，再到泥潭中掙扎，短暫復興，又陷入黑暗的時光，幾乎可以說將一家俱樂部所能夠經歷的種種都走過了一遭。

那些當初在他身邊的人，走了一撥又一撥，那些如雷貫耳的名字們，來了一批又一批。

達沃.蘇克走了，米賈托維奇走了，莫倫特斯走了……菲戈來了走了，齊達內來了走了，羅納爾多來了走了，貝克漢姆來了走了，歐文來了走了，羅伯特.卡洛斯來了走了……

那么多人來了又走，唯獨他還在，穿著他的7號球衣，像一面旗幟一樣，永遠都飄揚在伯納烏的上空。

人們提到勞爾這個名字，都會馬上想到皇家馬德里。說道皇家馬德里，也會很快想起勞爾。

在他在皇馬的這十五年時間里，他就是皇馬，皇馬就是他。

如今，這位也要走了。

那個白衣飄飄的年代，或許將會隨著這位的離去而徹底成為一種記憶，永遠留在每個喜歡懷舊人的心頭。

從今日起，伯納烏再無「指環王」。

※ ※ ※

ps，算是向勞爾致敬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