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破碎，我伸手抱住他，在他耳邊輕輕叫他的名字，「飛揚……」

他將我抱緊一些，「小嫦，我愛你小嫦，我什么都聽你的，你不要跟他走，你別跟他走。」

我心里哽得難受，說不出話來，抽著鼻子，在他後背有一下沒一下地拍，這么安慰著他。

那邊拿著橡膠輥的門衛大爺，在圍觀五分鍾後，覺得沒意思，又轉身溜回去了。王昭陽一直站在我身後，我看不見他，只能看到燈光打過來的倒影，他一動沒動過。

其實這事兒，最痛苦的還是陳飛揚。我和王昭陽到底都是成年人了，我們經歷過悲歡離合，可以在傷心難過之後，平復掉情緒投入正常的生活，但陳飛揚還是個孩子。

在陳飛揚的世界，他已經一無所有了。懷著報效祖國的夢想，他犧牲十一年，沒文化沒有社會閱歷，然後被拋棄。懷著寵我一生的想法，他跟我結婚，卻在這段婚姻中，不斷地遭受打擊，發現自己連疼愛一個女人都無能為力。

他曾經是有個希望的青年，他覺得自己會有一番作為，然後做生意被騙，老婆掙錢比他多，他挫敗而無助，連最後一招去打拳，都被百般阻撓。

真的是空有一身力氣，使都使不出來。

我還能不讓他哭么，這個時候還能拋下他不管么。其實剛才王昭陽跟我說過的一句話挺靠譜的，他說人生是場歷練，苦與愁永遠都會伴隨我們，不用看得太重。

想到這句話，我的心情平復了許多。

授人魚不如授人以漁，在我傷心難過的時候，王昭陽並不是像陳飛揚那樣唱歌講笑話逗我開心，而是一點點傳授給我平復心情的本領。

他如滴水穿石，一點點滲透人心。

身後低低一聲嘆息，是王昭陽發出來的，話是對陳飛揚說的，他說：「我的目的不是要跟你搶，我只是希望小嫦能過的好。真正有用的男人，不是遇到危險的時候拳頭有多硬，而是能讓你的女人，在你的照顧之下，生活得踏實安心。你需要做的，首先是搭理好自己，讓他不用為你的事情操心，然後在你的保護下，安心做好自己就可以了。」頓了一下，他補充一句，「小嫦從來沒有背叛過你。」

王昭陽說這些話的時候，陳飛揚已經平靜了很多。我愣了一下，試圖轉頭看王昭陽一眼，但我沒有捕捉到他的目光，他已經轉身，大步從容朝學校里面走去。

看看陳飛揚頭頂的傷口，血流的不多，但是有些驚悚。我伸手觸碰了下傷口的重心位置，陳飛揚也不覺得疼，也不躲。

松開懷抱，我說：「走吧，回去給你擦擦，就不去醫院了，省的人家報警。」

這人又沒喝酒，你說他自己把腦袋拍成這樣，誰信啊。

打了量車，出租車司機挺害怕的，把車開得飛快。家里好歹有些治傷的東西，坐在沙發上，我給陳飛揚擦。

他確實平靜了很多，忽然蹦出來一句，「那個人說的話，我怎么好像聽不懂。」

「不用懂，早晚就懂了。」我輕聲安慰。

有些話，不是說了就馬上能懂。對此我深有體會，小學課本上曾經有一句，「讀史使人明智，讀詩使人靈透，數學使人精細，物理使人深沉，倫理使人庄重，邏輯修辭使人善辯。」

小時候我不懂，現在就懂了。

他看我一眼，「你還會離開我么？」

我實話實說，「會，就像每個人都會死一樣。」淺笑一下，「但是現在不會。」

他抱緊我，「永遠不會，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陳飛揚對我的這份執著，讓我內心很受打動，我很感激他，感激他所以我要報答他幫助他，而不是為了自己的自由和舒心，就固執地必須馬上離開他。

幸福不是追求來的，幸福在人的心里，平靜、溫暖、誠實。

盡管現在很多事情纏繞著，讓人不舒服，但我卻忽然在這種糾結中，品出一絲幸福，拍拍陳飛揚，希望此刻我的心境，有一天他會懂。

頭破血流，我吩咐他在家好好休息，不准再鬧了。周末結束，我回學校上課。

下午課上完以後，本來要去舞蹈教室開班，美術老師叫住我，說：「剛才通知教職工緊急會議，四點半，你交代好了趕緊過去。」

「怎么又開會啊？」

美術老師說，「不知道啊，於老師說今天教育局的人給校長打了個電話，好像是跟上次突擊考核有關系，反正沒咱什么事兒，你別忘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