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邊的灰馬甲顯然發現了這邊的動靜,幾乎是瞬間就移到了她們所在的桌子前面!正在桌子底下洋洋得意的夏歌並沒有得意多久,忽覺不對,一抬眼,就對上了一雙翻著眼白的可怕雙眼。
「卧槽!」
夏歌被那雙恐怖的眼睛嚇得手一松,楚瑤哼了一聲,心底暗罵一聲慫貨,反手用力將夏歌給按在了地上,借著力一抬腳狠狠將桌子前面的臉給踹開,也許是因為憤怒,那一腳下了大力,穿著灰馬甲的女人瞬間被踹飛!
「轟——」
夏歌感覺自己被人狠狠摔在地上,背上的骨頭幾乎都快被撞散了,胸口一陣窒息,更可怕的是,她眼睜睜的看著那有著可怖雙眼的灰馬甲女人在那少女殺手的一腳下如折翼的風箏一般從她眼前飛了出去,咣咣當當撞碎了無數梨木書桌,最後「嘭」的一聲狠狠的摔在了牆上,甚至因為用力過猛,從牆上摔下來的時候,還在牆上隱約留下了一個人形的痕跡。
夏歌:「……」
什么叫把人踹到牆上摳都摳不下來,雖然差了一點意境,夏歌覺得今天似乎還是是見識到了。
少女啊,你這功力不應該去穿夜行衣當殺手,你應該去拳擊場上練拳擊啊!
實在不行職業空手道也是很受歡迎的!
當殺手真的委屈你了!真的!
殺她這種雜魚就更委屈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這黑衣少女殺手一腳把那灰馬甲踹到牆上之後,那笛聲便低了下來。
孱弱,細微,若無似無。
不過比起這個莫名其妙的笛聲,她目前更擔心自己的生命安危。
夏歌扯了扯臉皮,努力讓自己笑得像個善良的人,「……姐姐那一腳可真帥啊。」
所以帥氣的姐姐,您能別按著胸了嗎?
本來就平,一按就真的沒了!
也許是聽到了她內心的呼喚,楚瑤沒再按她的飛機場,只是一抓一握,揪起她胸口的衣服把她從桌子底下拖了出來。
然而那在她胸口上的銷魂一抓,只握住了衣領。
從某個方面而言……夏歌覺得這位少女殺手一定在侮辱自己。
一定!
不就沒有胸嗎?!士可殺不可辱啊!
「喂,矮子。」
少女的聲音在月光下,冰冷中透著難以掩飾的焦躁,借著月光,夏歌才勉強看清了這位滿眼怒意的殺手。黑巾遮面,露出一雙杏眼,她揪著夏歌的領子,把她提到了和自己同一高度。
「壞我大事……你說,我怎么殺你才好呢?」
一雙淺褐色的杏眼看著她,帶著濃濃的殺意和暴躁。
夏歌垂死掙扎,「姐姐那么好看,心腸和脾氣一定特別好,肯定不會殺我的。」
「呵。」楚瑤冷笑,「那真是對不起了,我這人什么都好,就是脾氣差!」
「哎呀,女孩子生什么氣呢,氣多了容易長皺紋的,你看我就不生氣。」夏歌道,「小姑娘家家應該大方一點,碰一下而已,真小氣,我又沒用手。」
楚瑤拽著她衣領的手青筋都快冒出來了。
這小子還想用手?!
「你,居然,還,好,意思,說?!」
她多久沒見過如此厚顏無恥之人了!?
楚瑤就看這小矮子猶豫了一下,好像還有些艱難的開口,「實在不行,我給你摸回來?」
夏歌閉上眼睛一臉為生命獻祭高尚又痛苦的表情,「咱先說好了,不能白摸,摸回來之後就不准殺我。」
楚瑤幾乎被這小矮子的話給氣笑了,她冷笑,「我覺得你還是去死比較干脆利落一點——」
「你都摸過了,怎么還要殺我!」
夏歌馬上睜大眼睛,「你怎么能如此不講信義!!」
比起殺人,楚瑤覺得被這厚顏無恥的矮子占了便宜污了清白更讓她覺得憤怒!
「誰摸了!!?我沒摸!!」
「你摸了!你現在還在摸!你把我放下啊!襲胸啦啊啊啊啊——」
夏歌扯著嗓子開始嚎,「我要被人污了清白了——」
楚瑤定睛一瞧,這才發現自己是抓著對方胸前的衣襟把對方提起來的。
楚瑤一下就把嗷嗷直叫的小矮子給扔了出去,黑巾下的臉色漲的通紅,「誰污你清白!!我就是去摸路邊的野狗也不會摸你的!誰讓你這么矮——等等……」
反應過來的楚瑤幾乎氣炸,「你一個臭小子,誰能污你清白!!」
重獲自由的夏歌如魚得水,她拍拍屁股坐在梨木桌子上,笑眯眯的甩了甩手里的贓物匕首,「當然是好看的小姐姐才能污了小生的清白啊。」
楚瑤聲音陰森下來的,「臭小子!」
「哎呀,好看的小姐姐是不會整天打打殺殺的哦,嫁不出去的。」夏歌笑眯眯,目光微微一轉,然後做恍然大悟狀,「對了,菱溪峰是不是有這么一條祖訓呀。」
「肌膚之親和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許?」
「對你以身相許?」楚瑤冷笑,「聽上去有點麻煩,把你五馬分屍怎么樣?」
耳邊,那本來虛弱的笛音驟然高昂起來!
夏歌眼神驟然一銳!
聲音卻依然笑嘻嘻的,「五馬分屍太血腥啦,都說了,小姐姐要溫柔一點才能嫁得出去嘛。」
楚瑤還未來的及回話,忽見那在桌子上腳都夠不著地面的小矮子一翻手,將他手中的匕首朝她的方向激射了過來!
這小子果然不是個善茬!
只是這也太幼稚了,直直扔過來的匕首,她怎么可能會中招——
楚瑤一側頭就避過了匕首,然而她嘲諷的話還沒說出來,卻見那小子拍了拍手,彎起了眼睛。
「呀,小姐姐,救命之恩,不若以身相許罷?」
「刺啦——」
衣服被匕首撕破的聲音響的格外突兀。楚瑤應聲回頭,瞳孔一縮!
原來不知何時,那灰馬甲的女人已經無聲無息的站到了她的身後,她對著她的頭高高舉起一把菜刀,眼白外翻,一張扭曲的臉無比猙獰。
——而她居然沒有絲毫的察覺!
她被那小矮子奪去的匕首,現今卻死死的插在了女人身後的地面上,女人高高舉著菜刀,一動不動,灰色的馬甲在肩膀處被匕首劃破,卻沒有絲毫的鮮血流出來。
……衣魅。
笛聲,消失了。
夏歌托著下巴,對著楚瑤笑吟吟。
「小姐姐,這樣吧,不讓你以身相許了,那么好看的眼睛,至少給我說說名字唄?」
= =
千里之外。
星月無光,無盡暗林處。
紅衣的少女纖細白皙的手中是一把圓潤的骨笛,笛尾處血紅的結隨風飄舞。
「失敗了嗎。」
她喃喃,聲音圓潤悅耳,恍若珠玉落盤,尾音尤帶余韻,又悄然消失於森森寂林。
「欸欸,怎么不說話啊,一個人抄書很寂寞的。」夏歌得了一起抄書的小伙伴,無比興奮。
「大半夜穿著夜行衣去後山,你是挺寂寞的。」
葉澤坐好,拿起毛筆,聲音冷酷。
夏歌:「你怎么知道?」
「我們夏無吟大公子做什么不是人盡皆知?」葉澤用筆點了點墨,面無表情,聲音嘲諷,「半夜偷看劍鋒的小姑娘洗澡被打的落花流水,丹峰入門考試七次考不過,去獸峰偷獸蛋烤著吃結果被母獸咬得三天沒下床,還有一次喝醉酒耍酒瘋要跳脫衣舞……哪一次不是你?」
夏歌試圖從鐵證如山的事實中挽回顏面,「那個……丹峰第七次考試不是還沒開始嘛……」
葉澤斜睨她,「你第七次能過?」
夏歌:「……」
夏歌正了正表情,再次試圖曲線救國,「我真的沒偷看小姑娘洗澡!」
她那次只是想自己去洗澡,誰知道劍峰的小姑娘都在那里啊!
還有她也是小姑娘好不好,都是小姑娘看看又怎么了!
女扮男裝的累,無人能懂。
夏歌仰天長嘆。
葉澤哼了一聲,顯然懶的理她。
夏歌對他的冷淡毫不介意,自我嗟嘆完了就十分自然的朝他的方向湊,「你還沒說你怎么來思過閣了?我對這熟,你可不常來啊。」
葉澤握筆的手緊了緊,腦門上泛起青筋。
他居然好意思再問一遍……
他咬牙道,「我昨天看見你了。」
夏歌一愣。
葉澤不耐煩道,「後山。」
「一開始我以為是賊,發現是你……怕你出事想跟過去,被劍鋒的弟子發現了——你昨天為什么去後山?」
「你被劍鋒的弟子發現了?」夏歌睜大眼睛,一驚一乍,憤憤不平的樣子,「啊!你沒事吧?劍鋒的狗就是喜歡亂咬人!」
心中卻是了然,原來昨天那個踩樹枝的人就是葉澤……
「少給我轉移話題——師姐救了我,不過被她罰抄了三百遍丹書……你昨天為什么去後山?」
「啊?三百遍!我三千遍啊!」夏歌立馬聲淚俱下,「為什么大師姐對你那么好!!不能因為你是男主就對你偏心啊!」
葉澤幾次被夏歌毫無心理負擔的轉移重點,頓覺咬牙切齒,「什么男主!夏無吟!你什么時候能給我好好說話!」
【叮!琉璃木接近中……】
「……」
夏歌的表情突然正經了起來,「現在就可以——葉師兄,抄書的時候應寡言少語,凝神靜氣,抱元守一,如此才能修得一手相當妙的筆法……」
葉澤手中的竹竿毛筆「咔嚓」一聲被生生捏斷,「我問你為什么——」
「葉澤,三百遍書抄好了?」
冷冷淡淡的聲音響起來,葉澤的表情剎那間僵住,捏斷的筆無比寂寞的從他手中摔到了宣紙上,一瞬間空氣無比的寂靜。
夏歌有那么一瞬間,覺得葉澤僵硬的表情十分令人心疼。
真的。
不過她還是擺出正經無比的表情,毫無羞恥心的打破了這份歷久彌深的寂靜,「大師姐早,我有在乖乖抄書。」
思過閣門口,穿著袖口綉著精致紅楓的雪白長衫的少女漠然而立,艷紅的腰帶束出她柔軟纖細的腰肢,墨玉一般披下的長發在發尾處被紅繩隨意的束住,背脊筆直,眉眼如畫。
正是丹峰大弟子,顧佩玖。
再心疼也只有一秒,夏歌斜睨了一邊額頭冒冷汗的少年,心中的小人幾乎笑的快要翻滾了。
哈哈哈葉澤你也有今天!
讓你裝x!
「不早了。」
顧佩玖的聲音淡若晨間清泉,「葉澤,你剛剛在做什么?」
葉澤一個字一個字的把字從牙縫里擠出來,「回大師姐,我在……准備抄書。」
「哦?」
少女看了一眼葉澤手里慘遭腰斬的竹竿毛筆,以及空空如也的宣紙,眉不經意的蹙了起來,「為何捏斷筆桿?」
年少易怒,怒極攻心,五氣朝元,三花聚頂,手下一個力道沒弄好,一不小心就斷了唄。
夏歌幸災樂禍,自發給葉澤找了一大串理由,心里笑開了花——少年喲,沖動是魔鬼,可要記住了哦。
然而夏歌開心不過三秒。
「你笑甚?」
少女回頭看她,黑色的眼瞳安靜無波。
夏歌:「……我?我沒笑啊?」
她在心里幸災樂禍,臉上的表情可一直都很正經很嚴肅的啊!
開玩笑系統升級的關鍵琉璃木還在這位大師姐那,要是毀在了對葉澤幸災樂禍笑出聲上面那她得多冤啊!
大師姐怎么知道她在心里偷笑的……
雖然她的確有點開心……但真的這么明顯嗎?
好在顧佩玖並沒有多追究,只是看了她一眼便又把目光放在了葉澤身上,見葉澤漲紅了臉卻一聲不吭,評價道,「年少易怒,心性不穩,尚需修煉些時日。」
心里暗道,「此子心懷暗怒卻隱忍不發,眼底鋒芒畢露,遇事隱忍退讓然心懷機鋒,穩些日子,可習劍道。」
「是。」
葉澤低頭應道。
「不過仍需受罰。」顧佩玖道,「一個月的俸祿。」
一個月俸祿?!葉澤的?
一邊幸災樂禍的夏歌陡然一個激靈。
「大師姐!」
一個正義凜然聲音猝然打斷了她。
顧佩玖蹙起眉頭,看向了夏歌,「何事?」
「斷人俸祿,如殺人頭顱!大師姐您……您不能……不能這樣……罰的那么輕,輕率……」夏歌義正言辭的聲音在顧佩玖犀利的目光下越來越小,越來越小,最後只剩下了小聲的嘀咕,「……你罰我就算了……」
罰了葉澤,她去哪里蹭飯吃啊?!
雖然葉澤是種馬文男主角,逼逼叨叨事情賊多,又傲嬌又慫,有時候她會看他不順眼給他下絆子,但葉澤是和她一起在丐幫混了三四年的兄弟,這是事實。
有些時候,有的人,時間久了,他的意義就不是什么「種馬文男主」這幾個字能概括的了。
而且……
要不是沒事能蹭著葉澤內門弟子的俸祿,她哪里能偶爾跑去外面愜意的喝碗小酒吃個花生豆?
她那幾個銅板又因為後山事件被罰了一干二凈,要不抱緊葉澤這個大腿,怕是真的要餓死了。
回憶起那種滅頂一般的飢餓感覺,夏歌就下意識的覺得瞳孔緊縮。
恐懼能讓人勇敢。
一想到葉澤被罰俸祿等於餓死街頭,一種無與倫比的勇氣頓時從夏歌丹田直沖天靈蓋,「反正,你就算讓我抄三萬遍丹訓,也不能罰他一個銅板!!」
葉澤:「……」
顧佩玖:「……」
顧佩玖認真的打量了一下這位身負三千丹訓,依然滿面紅光正義凜然,一幅勵志匡扶大義模樣,對手抄三萬遍丹訓毫無懼色的少年。
真是……勇氣可嘉。
穿著白楓服的少女抬起了下巴,黑色的瞳孔微微冰冷,「哦?既然如此,那你就抄三萬遍好了。」
夏歌哽了哽——但牛皮都吹下了,怎么也得厚著臉皮接下去,臉皮不算啥,銀子才是最重要的啊!
「那俸祿……」
顧佩玖道,「如你所願,我不罰他俸祿。」
夏歌一口氣還沒松下來,便聽到穿著白楓服的少女冷漠的聲音,「葉澤,你的三百遍,夏無吟替你抄,你可以回去了。」
葉澤:「……」
夏歌:「……」
不等等,這里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為什么她要替萬能的種馬男主抄作業?!
夏歌眼睜睜的看著葉澤收拾收拾自己的宣紙,板著一張秀氣的臉走了。
……等等,走了?!真就這么走了?一點表示也沒有的嗎?!
不對……
……老子在這里替你抄作業沒有表示也就算了你居然還板著臉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