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統:「萬一以後後悔了怎么辦?」
「以後?」夏歌笑了,「以後會怎么樣,誰會知道呢。」
更何況以後……
她是傀儡師。
這個身份,她從來不覺得,自己能瞞一輩子。
要是沒人發現,也沒辦法回家,那在丹峰過一輩子也不錯。但她既然決定尋找鎮魂,向著大傀儡師前進,那么她就得做好被人發現的准備。
到時候東窗事發,會發生什么,幾乎是顯而易見。
「一個人逍遙自在一輩子也挺好的。」夏歌自語,「至少現在這樣,就挺好的。」
誰都不會牽扯。
她是一個人。
一直都會是一個人。
所以,大概,無論怎么樣。
都不會後悔吧。
「走了,回去上課了。」
= =
下雨了。
山雨一開始淅淅瀝瀝,無人細聽。
然後慢慢的就大了起來。
最近開始上煉丹實踐課了,丹爐煙霧渺渺,夫子的任務也布置的很簡單,回春丹三枚,誰煉完丹誰就能先走。
夏歌煉丹很快,其他人還在琢磨葯草用量的時候,她就基本上把需要的東西扔到爐子里,回春丹簡單,她又開了靈竅,對空氣中的火靈氣把握的細致入微,所以煉起丹來簡直和開了掛一樣快。
把丹葯交給夫子,夏歌就能走了。
教丹方的夫子看了她煉的丹葯,即使對夏歌沒什么好感,也難得露出了幾分贊賞的意思,「不錯,不錯。」
然而室外雨聲不停,豆大的雨水從泛著霧氣的陰沉天幕中灑下來,墜成長長的雨絲,啪啪的落在紅瓦上,紙窗上,有些落在水坑里,迸起了王冠一般的水花。
夏歌在門口蹲了一會兒,她沒帶傘。
系統:「……你蹲這干嘛?」
夏歌:「我沒帶傘。」
系統:「你沒帶傘跟你蹲這里有直接聯系么。」
「以前看電視劇,女主蹲到這里,蹲一會兒就會有人把傘打到她頭上。」夏歌想了想,「那樣我就有傘了。」
系統梗了梗,半晌:「你清醒一下。」
夏歌:「我很清醒。」
系統:「站起來吧。」
夏歌:「不站。」
系統:「還是不清醒啊。」
夏歌:「……」
系統:「你想想,人家電視劇都是失戀了,傷心了,難過了,而且人家是蹲在雨里,才有人送傘,你一沒失戀二沒傷心三沒難過,而且你還蹲在屋檐下面……」
系統聽上去有點痛心疾首:「你做戲得做全套啊。」
夏歌點點頭,「嗯,你說的對。」
說完便利索的跨出屋檐,穿過稀里嘩啦的雨幕,在瓢潑大雨下,蹲到了一個水坑旁邊。
水坑旁邊一只青蛙「呱」了一聲。
夏歌挪了挪腳,給它騰地方。
系統:「……」
大雨下的又緊又急,少女整個人都被打濕了,柔軟的黑發貼在肩頭,相思悄悄翹起來,想要編織成一塊布給她擋雨。
「相思。」
相思頓了頓,蔫巴巴的停了下來,當紅發帶了。
全身都濕了。
衣服黏糊糊的在身上,有點冷,也有點難受。
系統有些窒息:「你最近是不是腦袋里灌了水?」
夏歌:「……」
系統:「你聽聽這水聲,你要不晃晃腦袋聽一下?不用晃了,我跟你說吧,稀里嘩啦的,里面都是水。」
系統還想再說點什么,夏歌突然道:「我難受。」
系統:「……」
傾盆而下的雨聲,將少女微弱的像是自言自語的聲音淹沒。
好像,沒有人能聽到。
系統頓了頓:「……你難受什么?」
夏歌:「沒人跟我送傘,難受。」
系統:「……我看你不僅是腦子有水,應該還有坑。」
夏歌還想說點什么的時候。
打在身上的涼雨,忽然消失了。
輕淺的檀香,混著雨水中飄散的細微的草木腥氣,慢慢的蔓延開來。
夏歌慢慢抬起頭。
丹楓素衣的少女如畫的眉眼微微蹙起,手中一把繪著山水的雪白油紙傘只有一半撐在了她頭上,另一半朝著她微微傾斜,為她擋住了那如刀一般的冷雨。
而她半邊肩頭,已經被瓢潑而下的雨水浸濕。
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因為一人,甘受風雨,而落凡塵。
夏歌微微失神。
過了半晌。
她笑著看她:「師姐,您可真好。」
顧佩玖望著底下這個像蘑菇一樣蹲在地上的少女,她渾身都被雨打濕了,頭發濕漉漉的貼在雪白的頰邊,一雙漆黑的貓眼睜得很大,水潤潤的,也許是雨水流進了眼里,她的眼眶微微有些泛紅。
明明她唇邊有笑,眼睛卻好像在哭。
顧佩玖想。
雨水噼啪打在傘上,顧佩玖朝她伸手,「起來。」
白袖一塵不染,伸過來的手素白如雪,她的聲音在雨聲中,清冽又不失溫柔。
夏歌縮著手,低下腦袋:「……不想動。」
好白的手啊。
系統:「……」
顧佩玖伸出去的手微微頓了頓,隨後又收了回來,卻也沒有走,只是默默撐著傘。
雲色天青,大雨傾盆,丹楓素衣的少女半邊身子已經被全部浸濕,而傘下的少女,卻未曾再沾染半分濕意。旁邊那只雨蛙「呱呱」叫了兩聲,「噗通」跳進了水坑里,泥水迸到了夏歌衣擺上,好像在嘲笑她的不識抬舉。
夏歌低著腦袋:「你是來找夫子的嗎?」
顧佩玖「嗯」了一聲。
「那你快去吧。」夏歌頓了頓,「我蹲一會兒就好了。」
顧佩玖沉默了一下,「為何蹲在這?」
「我難過,想蹲著。」夏歌道:「可能淋一下,清醒一下,就不難過了。」
顧佩玖:「為何難過?」
夏歌:「你想知道?」
顧佩玖「嗯」了一聲。
「那我就跟你說吧。」
夏歌抬起頭:「剛剛難過,是因為沒人給我撐傘。」
顧佩玖看她。
夏歌:「現在難過,是因為有人給我撐傘,可是把你淋濕了。」
「你那么好。」夏歌說,「我有點舍不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