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步皆驚迷霧顯(六)(2 / 2)

嫡女 染洛蕁 1671 字 2020-09-01

隨即,拓跋闌卻也倒吸了一口涼氣。眼前女子的面上布滿細小的紅疹,可這並不讓他吃驚,許是已經被郁司葯醫治過,紅疹的顏色比初見她時淡去了許多。反而是兩側臉頰紅腫起來的指印和唇角殘留的血跡,讓他微微皺起了眉頭:「是誰將你打成這般模樣?」

嶼箏不做聲,只將臉撇到一側。見她是鐵了心不願說出,拓跋闌嘆了一口氣,便打開了手中的葯瓶。片刻,嶼箏只覺得臉頰微涼,驚嚇中微微側頭,卻不料被拓跋闌用力捏住了肩膀。

「別動……」只見拓跋闌小心翼翼地將葯瓶中的粉末倒在手指上,便往嶼箏紅腫的臉頰上塗去。

嶼箏何曾與男子有過這般親密的動作,急急便要朝著一側躲避,卻被拓跋闌一手捏住胳膊,掙脫不得。

「你倒是想乖乖上了葯,還是讓我喚了靈兒進來,將你摁住?」拓跋闌說的雲淡風輕,神情專注地看向嶼箏臉上的傷處。

嶼箏斷不想被靈兒瞧見這樣尷尬的一幕,只僵著身子,任由拓跋闌塗抹著葯粉。

看到她平靜下來,拓跋闌唇角溢出一絲清淺的笑,沉聲說道:「這葯對消腫有奇效,你當真以為我會信你,不小心跌成這般模樣?許是後宮里哪位娘娘拿你出氣了吧……」

嶼箏仍舊默不作聲,尷尬之中,她將視線落定在狐皮軟榻上。只聽得拓跋闌繼續說道:「為何怕被我認出?」

終是要問個清楚,嶼箏收回視線看向拓跋闌。只覺得眼前這個男子有一種很微妙的感覺。他雖是雲胡王子,可言語之間平易近人,說話的語氣中,仿佛當嶼箏是一個極為熟悉的朋友一般。這讓嶼箏身處宮闈的謹慎卑微在一瞬間都盪然無存,浮現在眼前的,便是那日衢雲山他吹奏著篳篥和將自己護在身下的模樣。

想到這兒,嶼箏才緩緩開口:「原來,你是雲胡的王子……」

說話間,拓跋闌已為嶼箏上完了葯,將葯瓶塞到她的手中,才淺笑著說道:「當日隱瞞身份,實在有不得已的苦衷,你不會怪我吧……」

見嶼箏並不做聲,拓跋闌又道:「當日為何救我?分明是毫不相識的人,難道你就不怕?」

拓跋闌的話,無疑讓嶼箏想起了顏冰,他到底是奉誰的命前去刺殺?為何刺殺拓跋闌便能有入宮的機會?這一切都是迷,嶼箏根本猜不透,但她也必然不會讓拓跋闌有所察覺,於是淺笑著應道:「當日我便說過,不想王子因救我而喪命……倒是王子為何這般輕易地認出了我?」

注視著嶼箏的笑容片刻,拓跋闌覺得自己微微有些恍神:「你是這些年來唯一救我的人……我不會忘記你的眼睛,方才那模樣,和當日衢雲山林中一般,就像雲胡草原上受到驚嚇,匆匆逃離的小羊……」

嶼箏看著拓跋闌的臉上浮起一絲蒼白的笑意,不免動了一絲惻隱之心。東宮最偏僻之處的清韻樓,這個自幼便成了質子的王子,又是怎樣熬過深宮這些年歲。單薄病疾的身骨,深切沉重的思鄉之情,無疑不在一點點擊垮著這個柔弱的人。背棄、殺戮、恐懼只怕夜夜伴隨著他,難以成眠……

「還不知道你的名字……」話音剛落,拓跋闌又是低咳幾聲。

「嶼箏……白嶼箏……」嶼箏看向他,輕聲應道。

但見拓跋闌捂著胸口,朝後退去幾步,緩緩落座在狐皮軟榻上,勉強露出一絲笑意道:「嶼箏……我記得了……日後你會代替郁司葯來清韻樓?」

「許是這樣……」嶼箏沉聲道。

拓跋闌的臉上忽然綻出孩子一般清澈的笑:「至少能多個人陪我說話。十多年來,只出過兩次宮。平日里,除了靈兒,也沒有別人了。你能來,我很高興……」說罷,拓跋闌便厲聲咳了起來。

那清澈如孩童的笑容,不免讓嶼箏有些失神。忽而聽到一陣鈴鐺的輕響,嶼箏急急撇開視線,便見靈兒匆匆入內,沉聲道:「王子……不能再多說話了……」

說著便輕輕撫上了拓跋闌的背脊替他順氣,嶼箏見狀忙道:「郁司葯還等著奴婢回去復命……先行告退……」

拓跋闌喘息著,勉強露出一笑,只道:「能在宮里遇見你,太好了……」看著嶼箏的身影匆匆消失在清韻樓,拓跋闌臉上的笑意漸漸收斂,隨即神色變得沉郁而冷鷙。

「闌……如何?」靈兒俯在拓跋闌身側,低聲問道。

低咳著喘息幾聲後,拓跋闌皺起眉頭道:「只有兩種可能:要么確如她所說,只是徒生惻隱之心,才會奮不顧身。而另一種可能……」拓跋闌嘆了一口氣,神色頗為凝重:「她和那些人受同一個人指使……」

靈兒一驚:「如果和那些刺客是同一個人指使,難道拓跋雄……」

話語未落,靈兒卻見拓跋闌微微一笑,難以琢磨。這笑容,不由得讓她收住了聲……

卻說嶼箏匆匆折返,路過御花園的時候,不免有些心驚。就在她加快了步伐繞過御花園的時候,卻聽到一側傳來壓抑著的疾呼聲:「王爺!去不得!去不得啊!皇上時不時便要去錦香殿,若是撞在了一起,那可得了?!」

嶼箏腳步一頓,正要循聲探個究竟,卻發現兩個身影已繞過御花園徑直朝著自己行來。原本打算避開的嶼箏,卻在看到來者的面容時僵在了原地。

「雲公子……」下意識地,口中已輕喚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