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法形容的恨,排山倒海般沖向她,傅容緊緊攥著父親衣衫,險些將銀牙咬碎。
傅品言心疼極了。
女兒最會撒嬌,受了什么委屈必會一股腦告訴他,求他做主,這次恨成這樣卻咬牙忍著,竟比抱著他哭還讓人難受。
聽喬氏恨恨地說了齊竺所作所為,傅品言不怒反笑,對傅宸兄妹道:「宛姐兒領你妹妹去你那邊,這里不用你們擔心,正堂你在院子里守著,不許閑人靠近。」
他父威極重,真正動怒時除了傅容,連喬氏都不敢招惹他。
傅宛摸摸傅容腦袋,安撫幾句,領著傅宣走了,傅宸一起跟了出去。
喬氏疑惑地看向丈夫。
傅品言沒看她,只將埋在懷里的女兒扶了起來,逼她坐正了,穩穩撐著她肩膀:「濃濃你說,你到底在氣什么?」
傅容哭得發抽,心里有恨,有悔,更多的是冤。她不明白,不明白自己為何要被人如此陷害。
「說,你不說,爹爹怎么知道你在氣什么?」傅品言耐著性子,定定地看著女兒。
耳邊是父親溫柔的聲音,傅容再也忍不住,撲到傅品言懷里訴起了委屈:「我沒有招惹過她,她為何要那樣害我,害……她知道我過得有多苦嗎?我到底哪里對不起她了,她要那樣狠心?」
但凡她有對不起齊竺的地方,她也不會如此難受。
她的苦不算什么,弟弟死得冤啊!
傅品言看向妻子。
喬氏爬到床里頭,將女兒抱到自己懷里,輕輕地拍著她:「傻濃濃,她是嫉妒你長得比她好,所以想讓你生病,落了疤,她就又是信都的第一美人了。娘跟你說,越是出眾的人越容易遭人嫉妒,一旦嫉妒了,哪怕彼此無仇怨,也會生出邪念。濃濃別氣了,這次的事不怪你粗心,是那人太過奸詐,小小年紀就有了那樣的城府,娘也沒看出來,若能早點察覺,也不至於讓你栽這么大的跟頭。」
傅容難以置信,淚眼婆娑:「只是因為嫉妒?」
「不是嫉妒還能有什么?」喬氏心疼地幫女兒擦淚,說出自己一件陳年往事來,「娘小時候也差點遭人陷害,有貴公子來我們家做客,我的那些姐妹怕被我比下去,就想毀了我的臉,幸好她們沒有齊竺那樣會藏,被我瞧了出來,躲過一劫。濃濃你記住了,往後去旁人家做客,除了特別信任的人,吃食什么的,盡量不要再碰。」
家里太.安樂也有壞處,女兒們沒見過多少齷齪,防備就低了。
傅品言意外地看著妻子,倒沒聽她提過這些事。
喬氏一心撲在女兒身上,沒留意丈夫的眼神。
倒是傅容,經過這一番哭訴,積在胸口的冤屈都發泄出來了,只剩下仇。
齊竺那般害她,她不報復回去,豈不枉活了這輩子,白白知道前世被隱瞞的真相?
她眼里恨意不減,嘴角卻微微翹了起來,有種陰狠的味道。直到此刻,傅品言才終於松了口氣。
他不希望自己的女兒是軟柿子,旁人打她一拳,她可以哭,但必須有十倍奉還的心!
他也不會讓女兒親自報仇。女大不中留,將來女兒們嫁人了,在夫家受了委屈,他這個父親如遠水難解近憂,女兒們只能自己想辦法解決,可是現在,他就守在女兒們身邊。
「濃濃打算怎么報仇?」傅品言起身去桌上倒了杯茶喝,回來後微笑著道。
傅容驚訝抬頭,對上自家父親溫和儒雅的俊臉,但他嘴角的笑,怎么看怎么壞。
女兒不說話,傅品言鼓勵地催道:「說來聽聽,讓爹爹看看你的本事。」
喬氏愣住了,有這樣教孩子的嗎?
傅容沒想那么多,被父親期待的目光注視著,她垂眸想了想,想出一個念頭又否決,連續否了三四個主意,慢慢地道:「爹爹,過幾天元宵節花燈會,我想邀她出來一起賞燈,爹爹事先安排人,到時候故意鬧出點狀況,再趁亂……往她臉上弄點傷。」
兩輩子的仇,今生她一起報。
齊竺不是想當第一美人嗎?傅容要她連身邊的丫鬟都比不上,要她生不如死,此後再無一日快活。
傅品言沒做評判,笑著問妻子:「素娘以為如何?」
喬氏撇撇嘴,看看已經雨過天晴的女兒,哼道:「你們爺倆做壞事,別扯上我。」
傅品言點點頭,對傅容道:「好,就按你說的法子做,你放心賞燈,其他的都交給我來辦。」
傅容體貼地叮囑道:「爹爹也小心點,別讓人抓到把柄。」
「還用你教我?」傅品言揉了揉她腦頂。
眼看父女倆似乎真的定下來了,喬氏終於忍不住道:「等等,濃濃都有大半年沒去找她了,現在突然主動請她賞燈,半路又出事,人家又不傻,肯定懷疑到濃濃頭上。」
傅容一怔,確實如此啊……
不等她重新想,喬氏又道:「濃濃先不用著急請她,元宵大家都愛熱鬧,說不定她先請你了。就算她沒請,就算她那晚不出門,往後她總有出門的時候,你爹爹的人隨時可以動手,何必非要馬上還回去?」
她捏捏女兒依然不見血色的臉,柔柔一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濃濃你眼光要放長遠點。」
傅容瞅瞅母親,再看看旁邊一直笑著凝視母親的父親,心里突然涌起一股甜,「娘,我發現你跟爹爹真的很般配,簡直是天造地設呢。」
天造地設的一對兒壞狐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