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邊撞,一邊罵,很快他的胳膊就流血了,往日里無法無天,作威作福的二少,年紀小小,第一次領略到,什么叫做絕望,什么叫做無助。
門不打開,容莫又跑回來,查看小妞的情況。
小妞無聲的流著淚,她沒有再睡了,她吸著鼻子,撐著最後一口氣,勸道:「你……你把衣服……穿……穿上……」
容莫沒聽她的,將厚厚的衣衫,給她蓋得嚴嚴實實的,一絲縫隙都不留。
小女孩推著他的手道:「你……你穿……你能……能活……」
容莫咬緊牙關,過了一會兒,手背拂過臉蛋,將眼角的熱淚豪邁的擦干,他哽咽著將小女孩抱起來,又擁到懷里,卻說不出一句話。
大局似乎已經注定了,傷加上冷,這個自己討厭了三年,憎惡了三年的小女孩,可能真的就要,就要死了。
可是,他不想她死怎么辦?
不要死啊,不要死行不行……
容莫越哭越厲害,因為自己的無能,也因為對現狀的無力挽回,他特別生氣,生氣那些狗雜碎,又生氣自己。
兩人就這么相擁著,一句話也沒有再說,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
直到小女孩再次睡過去。
容莫看著她憔悴的臉龐,想再次用手捂她捂臉,可一抬才發現,自己的手,冷得比冰塊好不到哪兒去。
他哈了會兒氣,想給手哈暖,但漸漸的,他的眼皮也開始沉重,在寒冷的冰庫里一件衣裳都沒穿,養尊處優的小少爺哪里受得住。
昏昏沉沉間,容莫想著,不知道自己死了,爹會不會難過,還是會像對妹妹那樣,毫不在乎,也看都不看一眼?
「……是這里嗎?長槍,是這里嗎?」
容莫失去意識前的最後一瞬,聽到一道恍惚的聲音,從門外響起。
他懷疑那是幻覺,可之後他又聽到一陣激烈的狗吠:「汪汪汪!」
然後,又是那道聲音:「好樣的長槍,來人,把這門砸開!」
……
再次醒來時,容莫聽到了隱約的啜泣聲,就貼在自己耳旁。
小男孩疲倦的皺起了眉頭,想動一動身子,又覺得渾身無力,抬不起手。
接著,他就聽到自己姨娘的聲音,突兀又興奮的叫嚷起來:「醒了,是醒了嗎?莫兒,莫兒,太醫,快去叫太醫……」
一陣兵荒馬亂之後,容莫徹底恢復了意識,他看到床榻邊熟悉又溫柔的生母,還有一旁白須白發,給他把脈的陳太醫。
試圖張了張嘴,他卻一個字也說不出。
陳太醫安撫似的按了按小男孩的肩膀,叮囑道:「你的燒剛退,現在嗓子啞是正常的,過兩日就好了,這兩日便不要說話,安心靜養,葯要按時喝。」
陳太醫是太醫院有年資的老太醫,主負小兒科,容莫年紀更小一些的時候,每次調皮搗蛋,傷風受寒,都是吃陳太醫開的葯,日子久了,便熟悉起來,容莫一直很尊重這位德高望重的老先生,不過今日,他卻不像以往那么聽話。
他掙扎著,還是努力發出聲音:「那……那個……臭……臭丫頭……呢……」
容莫的姨娘掩面哭泣著,沒有回答。
容莫臉色頓時一白:「她……她死……死……」
「沒有沒有。」陳太醫忙解釋:「五小姐傷勢頗重,雖尚未蘇醒,但無性命之憂,二少爺大可放心。」
容莫撐起自己的身子,咬牙道:「我去……去看……看看……」
「你看什么看。」容莫的姨娘一臉憤慨:「不是她,你能受這個罪?她在你父親房里,那么遠,你怎么過去,給我好好躺著,不許亂動,身子沒大好前,床都不許下!」
容莫起身的動作一滯,突然望著他的姨娘:「她……她在……父親……房里?那……那……父親……來,來看我……了嗎?」
容莫的姨娘沒做聲,卻是又哭了起來。
容莫心里有了答案,片刻後,他重新躺回了床上。
陳太醫倒是個老好人,安慰道:「五小姐性命垂危,王爺自是多關照一些,二少爺無須多慮,且平心靜養才是。」
容莫失神的望著床幃的紗簾,心里想著,為什么,為什么他連那個野丫頭都不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