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十 招安(上)(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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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天承運,皇帝制曰:朕纘承洪緒。統理兆人,海澨山陬,皆我赤子。聖仁廣運,凡天覆地載,莫不尊親帝命。咨爾等南海異客,崛起他邦,知尊中國,欣慕來同。北叩萬里之關,懇求內附。情既堅於恭順,恩可靳於柔懷。茲特賜爾等大明瓊海鎮軍號,借瓊州一府於爾養兵。龍賁芝函,襲冠裳於海表,風行卉服,固藩衛於天朝。於沿海之民久事征調,離棄本業,當加意撫綏,使其父母妻子得相完聚。是爾等之所以仰體朕意,而上答天心者也。自封以後,爾其恪奉守約,永肩一心。附近夷眾,務加禁戢,毋令生事。當念臣職之應修。恪循要束;感皇恩之已渥,無替款誠。祗服綸言,永尊聲教。欽哉!」

——大明崇禎五年,七月十八甲寅,即公元一六三二年九月初二,小小的海南臨高縣城里旌旗招展,鑼鼓喧天。縣城中心小廣場,一座漢白玉基台上,剛剛重新回任到朝廷禮部侍郎的錢謙益正在用抑揚頓挫,滿懷激情的聲調念誦著他所攜來的天子御詔。

在他對面,以李明遠教授為首,身後徐慧,唐健,黃建成,解席,龐雨,文德嗣,趙立德,凌寧……大家紛紛按「文昭武穆」次序左右排開,以單膝跪地,低頭接受大明皇帝的招安聖旨。

關於這場招安儀式,穿越眾內部還鬧過一場小風波,主要就是要不要下跪的問題:有人覺得這決不能接受,堂堂男子漢斷不可屈膝於人;但也有人覺得既然來到古代,作為一種文化傳統的體驗,親身跪接皇帝聖旨本身也是一次很有趣的經歷;更多人則是抱持無所謂態度——反正對於他們來說,明朝人哪怕是剛出生的小娃娃也不知道大了多少輩去。跪跪祖先不算丟臉。

最後商議下來是采取了折衷的方式,決定用西方式的單膝跪禮,這種行禮方式比起傳統的叩拜更能讓現代人接受一些,而對明朝人那邊也比較容易解釋得通——趙立德預先去跟錢謙益的使者團那邊打了個招呼,說咱們那邊的傳統習慣,雙膝下跪只針對死人或者是靈牌墓碑,跪活人反是對別人的大不敬,到時候還請包涵一下。

對於讓他重新進入朝堂起了最大作用的短毛,錢謙益現在是態度極好,連說不妨事,又很博學的指出西洋禮儀似乎也是單膝?由此還幫著說服了使者團中其他死硬派,特別是某個來自內宮的太監——大明慣例,這種事情肯定要有太監插手的。這次被派來是一位名叫曹吉祥的公公,因為據說是曹化淳的親戚,倒也很給錢謙益面子,老錢出面勸說以後就沒怎么折騰。

當然也有堅持不肯低頭彎腰的,這就沒辦法了,無非到時候不參加這場儀式而已——比如王海陽和肖朗等幾人脾氣就很硬,他們從一開始就宣稱自己始終對招安計劃持保留意見,也不肯接受明王朝的官職,這時候當然更不可能跪到廣場中央去了。此時都抱著雙臂站在一旁熱鬧。但心情倒也不壞——哪怕僅僅從熱鬧的角度,眼前這場儀式也著實新鮮有趣,尤其對於現代人而言。凌寧的老婆卓媛就舉著一個攝像機繞場一周,仔仔細細把這「歷史性」的一刻從各個角度都拍攝下來。引得幾位明朝使者頻頻回顧,不知道那短毛女又在玩什么鬼把戲。

錢謙益倒沒受影響,一板一眼把聖旨給念完了——皇帝的恩旨當然不可能寫太長。之後老錢鄭重其事卷起帛軸,朝著對面老李教授等那一撥短毛,以及旁邊陪同的臨高知縣程葉高,推官王璞等人拱了拱手:

「諸位,下官幸不辱命,總算把此事給辦成了。」

——天曉得,就算短毛這邊給封了幾個官兒,最大也不過李教授的正五品翰林學士,還不知道老爺子願不願去北京上任呢。更不用說旁邊幾個都是七品綠豆官兒,而錢謙益此刻胸前就綉著孔雀花紋,地地道道的正三品,卻居然在這里自稱「下官」,若是在北京城里,鬧出這等大烏龍肯定被人笑話的一塌糊塗。

然而當老李教授上前從錢謙益手中接過那卷黃綢詔書時,卻感覺到對方的手臂竟然在微微顫抖,委實是激動到了極處。再他的臉色,雖然才時隔半年多一點,如今的錢謙益比起年初來海南時可大不一樣——這種差別主要就體現在氣度上。上次老錢過來時一身雲淡風清白布儒衫,瀟灑是很瀟灑的,但純粹是靠文人氣質撐起來的派頭。而眼下則是朱袍玉帶,通身的富貴氣派。說實話,在旁人眼里他穿這身官袍未必就比當初那位白衣文士更出色,但老錢本人卻是滿面紅光,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

再聯想到先前他在海南島上。不屑於象短毛那樣用勞動人民的「我」「我們」來自稱,總是「吾」「吾等」如何如何,在有些不太正式的場合甚至還用過「學生」「在下」之類的江湖口吻,卻唯獨擺不起官架子,就連他的助手方文正周晟等人怒起來還能吼一聲「本官」怎樣怎樣呢,老錢卻始終只好以平民口吻與這邊交涉……李教授也大致能理解他為何會失態了。

微笑著輕輕拍了拍對方手背以示安撫,老爺子哈哈笑道:

「是啊,對於我們雙方,這都是一個嶄新階段的開始。錢大人,還有各位貴客,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