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五九 福威(上)(2 / 2)

「兩個人合請哪行,至少一人一天么……」

一幫人圍著他倆起哄,陳七只是傻乎乎跟著呵呵笑,白二卻要靈活許多,拉住陳七手道:

「師弟,我你那銀錢和我的似乎不太一樣,拿出來瞧瞧?」

陳七也沒多想。把那銀幣放到白二掌中,兩相一比,果然大不相同——不但比白二那枚重了許多,花飾紋樣也更加細致。這邊眾人都不識字,不懂上面的面值。但白二的銀幣顏色黯淡,一面有字一面光板,而陳七那枚不但銀色鮮亮許多,除了正面有字外,反過來之後在背面還刻著一個非常精致的人臉像,頭戴冠冕,好長一張馬臉,下巴都快要勾出來——民間大都沒見過朱元璋的標准像,但傳言總是聽說過的,當即便有小伙計驚叫出來:

「啊?這莫非是……太祖爺朱皇帝的御容?」

眾人都是一驚,還沒想明白要不要下跪,那白二已是將手掌一合:

「誒,兄弟,你家嫂子早就想打一根銀簪子,卻總是找不到好料,正好這塊銀餅子成色十足,咱倆換一換吧……明後天惠風樓早茶都算我的。」

也不等陳七回答,白二已經抬手叫道:

「明天,後天。惠風樓兩天的早茶,兄弟們捧個場啊!」

旁邊閑人自是一起歡呼,陳七當然覺得不妥,但他為人一向木訥,見大家都在興頭上也不好開口反對,怔怔拿著白二硬塞給他的那枚「小」銀幣發愣。

正在郁悶之際,忽聽旁邊有人哧笑道:

「白二你個沒出息的,只會欺負自家師兄弟么。你手里那個是壹角,陳七那個是壹圓,你拿十個來才能換人家一個呢。」

說著,只見後院牆角邊繞出一人。大約剛才已經聽清了事情始末,過來也不羅嗦,直接招招手讓白二把錢交出來。在他面前白二可不敢弄鬼,不但老老實實交出銀錢,還要和周邊漢子們一樣,恭恭敬敬拱手施禮:

「馮師兄好。」

「馮師兄也回來啦,咋沒跟王師叔一起進門呢?」

——眼前這漢子姓馮,乃是福威鏢局廣州分號主持人王遠亭的大弟子,跟隨師傅闖盪江湖多年,已經可以獨立帶人走鏢,是個獨當一面的人物了。為人正直而又不乏精明,在福威鏢局諸多二代弟子中很有威望。此時雖是面對一幫上不得台面的門人趟子手之流,卻也正色一一抱拳回禮:

「各位師弟好,我是運送貨物從側門進來的……嗯,這個還給你,陳七你運氣不錯,這一個銀元實打實的值當五錢銀子呢,省著點夠你們家吃半個月了。」

他將手中銀幣隨手拋還給陳七,劃出一條漂亮的銀色弧線令眾人羨慕不已。短短數息之內心情大起大落,這陳七再怎么不靈活也總算有幾分開竅,捧著銀幣傻乎乎直笑:

「謝謝馮師兄了,回頭一起去惠風樓坐坐?」

那位馮師兄搖搖頭,灑然一笑:

「有我這當師兄的在,哪兒輪得到你們作東,況且這兩年廣州那邊著實紅火,福州總號這里怕也及不上了——沒說的,今兒晚上惠風樓的鮑魚宴全席,這邊有一個算一個,都來捧場啊!」

一聽這話,滿院子里登時一片歡騰:

「不愧是馮師兄!」

「馮師兄就是不一樣!」

「廣州那邊真是那么紅火嗎?我也想去了……」

…………

外院喧鬧聲響,內庭院里的會客大廳倒是安安靜靜,賓客主人各自分位而坐,一邊品嘗著新上市的武夷紅茶一邊細聲交談,不象鏢局子談生意,倒有點文人聚會的味道。

福威鏢局大當家,江湖人稱「金刀」的趙破山總鏢頭今年已是五十來歲年紀,在這個時代上了五十歲的人通常都早早就顯出衰老之象來。但趙破山卻依然精神矍鑠。頭發雖略有灰白,一雙眼睛卻是神采奕奕,精力十足。

跑江湖的,首要就是講究個眼力,趙破山已觀察了那幾位「短毛」不少時間,在言談話語之間也進行過試探,不過沒能探出什么。對方倒是很坦率,問一句答一句,言辭中透露出的信息也不少,但大部分他都無法理解,只能忽略過去。

對方的來意剛才已經表達明確:想要雇請福威派人跟他們走一趟長途,但不要求提供保護,只希望能提供一兩位有經驗的向導,除了指示道路以外,沿途在與當地勢力發生交集的時候提供一些幫助就行,費用按正常行鏢算——聽起來是很不錯的一筆生意,只是目的地稍微有點嚇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