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八六 交涉(2 / 2)

「想要渡海去投靼子?且不說你們的船隊在登州府也被一鍋端了,就算你們還有船,以為能逃得過咱們的海上封鎖線?」

在叛軍面前,解席表現出的態度極其倨傲囂張——跟這伙人渣沒必要講客氣。那老頭兒果然是個欺軟怕硬的,解席這邊越是強硬,他的腦袋反而愈發低垂下去:

「只要諸位英雄能放過我們一條活路,除了這些物事之外……」他回頭指了指那幾輛大車,「我軍自起事以來的所有積蓄:財寶,糧秣,牲畜牛馬,還有婦人女子,情願盡數奉送」

盡管事先已有心理准備,卻沒想到這伙叛軍如此果斷,解席微微一怔。那老頭兒以為有戲,連忙上前一步,但立即被胡凱用槍口頂著,不得不退回原位。

「倘若諸位英雄允准,我方明日便以全軍而來。只求諸位放過前軍萬余人即可,後面輔兵所運輜重糧草,連同財貨都在內你們盡可劫下,這樣少說也還可以有萬顆首級可供報功——如此諸位英雄在朝廷那邊也盡可交代得過去了。」

聽對方舌粲蓮花說得頭頭是道,解席終於忍不住摘下墨鏡,目光如電緊盯著那老者:

「就這些?都說完了?」

見那老者愣愣點了點頭,解席揮一揮手:

「那么你們可以回去了,我方拒絕。」

「這……」那老頭兒面色慘白,「諸位英雄若還有什么要求,盡可以說出來么,只要我們能做到的,一定竭盡全力奉承。」

「要求?」

解席冷笑一聲:

「很簡單啊——我們離開登州的時候,曾向當地的父老鄉親保證過,一定為他們討個公道。象什么李九成,孔有德,耿仲明,毛承祿,李應元……這些人,統統押送回府城去,讓那些受過你們殘害的人親自來決定對你們的處置……活的不行,死的也可以——耿仲明已經到位,其他人估計也不會很久。」

解席這番話一說,對面立即知道這話是沒法談下去了,那老頭兒還想支吾,旁邊一個將官模樣的中年漢子卻已按耐不住,憤憤然道:

「爾等休要欺人太甚你們自己也不過是瓊州一伙海匪罷了,不過剛剛接受了朝廷招安,充當官家手里一把刀而已,跑這兒來充什么好漢」

說著,他回過身去,重重一腳踢在後面一輛平板車上。這年頭中國的車輛大都為兩輪,平衡性很差,被那漢子一腳踢上去頓時翻倒,嘩啦啦一聲響,滿車的金銀財寶盡數傾倒在地,在太陽光下閃爍出熠熠光輝,晃花了人眼。

「有道是千里做官只為財,你們大老遠的從南邊跑過來給朝廷賣命,不就是為了官家的功勞賞賜么?這邊四車不過定錢,後頭還有幾十上百車另外軍糧騾馬,人頭功勞,統統都給你們——只求放俺們一條活路都歸你們」

他這話並不是對解席說的,而是沖著整座陣地在大喊——無論嘩變叛亂的軍隊,抑或是占山為王的盜匪,秩序階級早就混亂,能夠擔當軍的,大都是依仗一批私人班底支撐才能維護地位。不過這種支撐歷來是相互的,下面人賣命保住上司地位,上官當然也要竭力為手下謀取利益——而大多數人目光總是短淺的,這么多真金白銀丟在面前,他們不可能不動心。而如果下面諸多兵士鼓噪起來,縱使身為上官,也不得不屈服於他們的「民意」。

——這漢子顯然是把瓊海軍當成和他們自己一樣的烏合之眾了,「思想工作」居然直接針對短毛全軍而來,腦子倒很靈活。

只可惜他徹底找錯了對象——解席冷笑一聲,毫不在意那些金銀散落開來,甚至還後退一步,讓所有人都能見。並稍稍等待了片刻,大約是在醞釀情緒並考慮該怎么發言。之後,解席回過頭去,面對著後方陣地:

「……瓊海軍的全體將士們」

他指著那自作聰明的中年漢子,大聲喝道:

「這個人他說我們是為了得到朝廷封賞而來,我們和他是一樣的貨色——你們承認嗎?是這樣嗎?」

「不是」

身旁已經覺察到解席意圖的龐雨,敖薩揚,魏艾文等人都馬上配合,就連不太靈活的胡凱也在被悄悄拉了一下之後立即舉手大喊,隨即帶動周圍士兵齊聲呼喝。

「他說我們同樣也是造反出身,可我們在海南島上有禍害過平民嗎?我們有搶劫過老百姓哪怕一粒米,一塊布嗎?有沒有?」

「沒有沒有」

下面又是一片狂呼,聲勢更為浩大,只龐雨和敖薩揚兩人對望一眼,嘴角邊都是泛出一絲笑瓊海軍確實從沒打劫過平民,咱只搶官倉,偶爾也帶上個把土豪劣紳——那可要比老百姓要肥多了,而且於名聲上只有好處,絕無壞處。

要知道唐健和王海陽這兩位瓊海軍的締造者,對於瓊海軍的建軍方針根本就是脫胎於中國人民解放軍,即使不可能完全神似,也是盡量模仿。其中最核心一點,就是這支軍隊必須要有靈魂。

雖然因為大明正統尚在,不方便在民族國家大義上作太多宣傳,但至少,「軍人的職責是保護老百姓」這個概念卻是深深灌輸進去了。瓊州軍自建立以後的一系列軍事行動,包括剿滅海匪,打擊西洋勢力,以及此次前來山東平叛,無一不是遵循著這條准繩。也因此,瓊州軍上下,對於己方的「正義」屬性歷來是深信不疑,瓊州府碼頭上那面「替天行道」大旗即使在招安以後也不曾取下,始終在那邊高高飄揚——這正是唐健他們所希望的,一支軍隊的靈魂之所在。

解席聽到軍士們的反應則是哈哈大笑,忽然也飛起一腳,將那堆金珠踢得漫天飛舞:

「現在,這幫人想要用這些從老百姓手中搶來的,沾滿了山東父老血和淚的金銀收買我們,讓我們放他們逃走——兄弟們,我們能這么做嗎?能不能?」

「不能不能不能」

這次是整座陣地上所有人同聲大喊,兩千多條漢子一起嘶吼開來,頓時驚天動地,就連後方黃水河都似乎一時凝滯。

一時間玄黃俱寂,聲震四野,音波仿佛驚雷一般滾滾四散擴張開去,天地間除此浩然正氣,再無別聲。

了對方那面如土色的一幫人,解席冷笑一聲,抬手一揮:

「滾」

五千字大章節,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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