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二九 鄭大將軍與心靈雞湯(下)(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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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發生在中原本土的大戰尚且如此,一場小小的,遠在海外的邊境戰事當然更不可能讓中央王朝有絲毫關注了。所以鄭芝龍豁出老命,拿出全部家底打贏的那一場淡水河口之戰,除了滿足他自身的復仇欲望,以及徹底干翻了荷蘭人這個老對頭之外,並沒有能為他從朝廷方面弄到什么好處,銀錢賞賜是木有了,加官進爵也木有了……到現在鄭芝龍頭上還是頂著那個當年讓他覺得是榮耀,現在熟悉大明官場了才知道是笑話的「五虎游擊將軍」頭銜,而且估計這輩子也很難有所提升——假如他繼續跟短毛混一塊兒的話。

當然俗話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跟短毛混的時間長了,鄭芝龍現在倒也不怎么把朝廷名器放眼里了——他雖然不象短毛那么肆無忌憚,敢把「槍桿子里出政權」這句話給公然喊出來,卻也深深地相信了一條真理:權勢名望都是假的,自個兒手里有兵有錢還有船才是硬道理!

短毛的理論似乎總有道理,就連讓他最近心情郁悶的那種不快感覺,居然也能通過閱讀從短毛那里弄到的幾本號稱什么「心靈雞湯」之類書籍而有所緩解。在鄭芝龍看來那些書中所述有點類似於禪理,不過更加貼近市井人心。特別是其中有一句話,讓他感覺很符合自己現在的心境:人爬山走上坡路的時候總是氣喘吁吁累得要死,而走下坡路往往是輕松愉快手腳帶風的。所以你在感覺到特別艱難困苦的時候別喪氣,這說明你正在努力向上爬。而若是某段時期萬事順利一切如意那反而要警惕了——沒准兒就是在開開心心地往下坡溜呢。

鄭芝龍一想這話挺有理啊:我鄭家這幾年雖然總感覺磕磕絆絆的不太順暢,但總體上確實是越來越好的,應該是在走上坡沒錯,那么會感覺吃力倒也是理所當然。

這種想法讓他的焦慮症寬解了一段時間,但在有一天,當鄭芝龍前往公主號上時,看到了那伙開開心心傻吃傻玩的短毛代表團成員。立即不淡定了——鄭飛黃將軍畢竟是能夠在青史上留名的一代梟雄,心靈雞湯這種東西可以吸引他一時,卻不可能長久的令他沉迷其中,很多道理只要仔細想想便能明白過來。

——瓊海軍現在毫無疑問也是在走上坡路。可他們這幫成員為啥一個個小日子過的那么快活?這時候鄭芝龍又想起前兩天文德嗣才跟他說過一個關於石佛像和石台階的笑話,而現在他終於明白那塊砧板的感受了……

想起當時文德嗣正是見他在閱讀那些書籍時才跟他說得這個笑話,其中似乎有勸他不要輕信這些言辭之意,鄭芝龍便找了個機會跟文德嗣談起此事——鄭芝龍出生於一六零四年,至今都還沒過三十歲。不過這個時代的人都很容易顯老,所以鄭芝龍從外表上看起來反比穿越前就已經有三十好幾的文某人要大上不少,但兩人在交流時,還是互相視作平輩的。

當文德嗣聽了鄭芝龍的迷惑之後,沉吟了半晌,才緩緩道:

「那本書上的說法其實也不算錯。不過比喻么,終究只能看它有利的一面,而不可能到處都絲絲入扣。如果按照那比喻的說法,我們上山也是吃力的。只是我們這一百多人聯手搭建了一個名為『瓊海』的平台,或者說咱們是在推著一輛車子上山。你看到那些人開開心心不耗力氣,因為他們現在正坐在這輛車上呢。」

見鄭芝龍臉上頗有不服氣之色,文德嗣又笑了笑:

「我知道你要說什么——現在他們快活,因為海路上是我的職責。等到了京城,就輪到他們下車去干活賣力氣了。而對我來說,哪天若是干不動了或者心情不好想休息休息,我也可以隨時跳上車啥都不干舒舒服服躺著。還不用擔心耽誤事情,因為我知道會有一班同伴繼續在下面推的——這就是有個大集體作為後盾的好處。」

鄭芝龍默然。

…………

之後,當那一天,文德嗣收到遼東電訊,緊急決定分兵的時候,鄭芝龍琢磨了一下其中利弊。決定跟著一起去一趟遼東——賺錢的事情有個可靠的大掌櫃跟著就行,但跟去遼東卻有可能見識到這些大炮艦真正在戰場上發威,學習到瓊海軍的大艦隊戰法。又可以順便了解一下後金滿洲軍隊的情況,對他來說當然是選擇後者為佳。

鄭芝龍原先是一點沒把滿洲人放心上的,他覺得咱們鄭家勢力跟滿洲韃子一個在南一個在北。一個在海一個在陸,那真是八輩子也扯不上關系的。就算前往日本的商船中途遇到麻煩要上岸避險,也是往朝鮮地面上跑,所以壓根兒不必在乎關外那伙子野人。

但是在跟短毛接觸多了以後,他們對滿洲人的重視態度也難免影響到了鄭芝龍。從短毛平時在軍隊里的宣傳來看,他們似乎非常確定一件事:瓊海軍將來和那個後金政權必有一戰,對其重視程度甚至要遠遠超過大明。鄭芝龍對此始終感到迷惑不解——以瓊海軍的決策體制,應該是不會做出什么莫名其妙的決定。但偏偏對於這件看起來極其不合常理的事情,他們從上到下似乎從來沒人反對的。

包括這一次那位肖將軍貿然跑去遼東與後金大打出手,卻又一戰不利,鬧到向後方求援的地步。在鄭芝龍看來這純粹是那姓肖的自己找死,區區六百人就跑去跟對方地頭上跟過萬敵軍死拼,沒在戰場上被打死已經夠幸運了。但接到電報的瓊海軍眾人對此居然完全沒有提出質疑的,最多只說一聲這家伙動手太早,卻沒有一個人說不該打。

想不通也只好不想了,既然瓊海軍這么早早就認定了後金滿洲必為大敵,他們鄭家到時候也少不得要跟著摻一腳,早點去了解下對手總不是壞事。

作為明朝一系將領,按理說鄭芝龍本應該去乘坐那條「大將軍號」的,不過除非是跟在短毛軍將旁邊,否則他決不會上那條船——因為那條大將軍號的艦長姓俞。乃是萬歷朝抗倭名將俞大猷的孫子,原福建總兵俞咨皋的某個兒子——而俞咨皋當初就是因為被他鄭家水軍打得大敗,被朝廷去職下獄,甚至都為此丟了性命。而他鄭家則憑著那一場勝仗將朝廷的意志從剿滅改為招撫。卻從此踏上飛黃騰達之路,故此在他鄭家與老俞家之間可是有著血海深仇的!

當初在決定「大將軍號」艦長人選的時候,鄭家也曾經動過不少心思。這艦長人選當然是要由朝廷做主,但無論是誰都得經過短毛的培訓和審核——短毛決不會同意把這艘巨艦放到一個外行手中。因為有短毛這一關卡著,朝廷那邊有些奇葩的想法就提不出來了。然而那幫文官對於「派系」「制衡」等政治手段的玩弄實在達到了爐火純青的地步——哪怕鄭家在京里使了很多錢,哪怕他們自願為「津門艦隊」提供了許多輔助船只,但對於最核心的這個艦長人選,朝廷卻根本沒考慮過已經成了氣候的鄭氏家族成員——比如各方面條件其實都不差的武進士鄭鴻逵,而是一轉手不知從哪兒找出個俞氏家族後裔來。

到了短毛那邊一審核:抗倭名將的後代——根正苗紅;他爹在福建一直統帥的水師部隊——海軍世家;再加上其本人也曾參加過澎湖大戰——富有經驗;於是便被送到了呂宋那邊的培訓班中接受訓練——整個過程中表現也很優異。ok,那就是他了!至於他跟鄭家之間的仇恨……短毛和朝廷一樣不關心。或者往深里說:短毛也是會玩手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