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零三 余波(2 / 2)

然而皇帝真正想要知道的東西,他倆卻又都不熟悉。在天子面前召對可不比在同僚下屬面前吹牛逼,一句話說錯是要負政治責任的。而當今天子又是個特別認死理愛較真的性子,關鍵是這話題太復雜了,其間利弊也太難判斷,弄得不好把自己牽連進去,那才叫冤枉呢。

…………

「牧齋兄,您看這事兒該怎么辦?」

——周家書房中,兩位閣老面面相覷,皆是愁容滿面。無論他們私底下對另一方是抱著什么想法,這倆人如今在外面絕對是保持步調一致,普遍被視為一黨,好到能合穿一條褲子的地步。就好像當初的周溫組合一樣。

所以這回皇帝召見也直接把兩人一起喊進宮,而不是象以前那樣,一旦涉及到「髡事」便只能找老錢一個。看來天子也是刻意的要在錢謙益之外再培養出一個「髡務專家」來,免得被東林一家把持,這帝王心術終究是慢慢開始培養起來了。

……周延儒心中盤算著此類小九九,臉上倒是一派謙和,行動間也完全將此事的主導權交給了錢謙益,本來這事兒就不該他主管,就算有黑鍋罩下來肯定也是錢某人先頂上。自己么,跟在後面打打醬油也就行了。

相比之下錢閣老就可憐了,他跟短毛牽扯太深,無論如何都推不開手的。而且錢閣老擅長的乃是詩詞文章,對於這類經濟事務的概念實際上比周閣老更加不如,否則歷史上也不會長期在家閑居了。這時候要他拿出個靠譜的主意來,著實太難為人了。

支支吾吾半天,卻始終說不出個子丑寅卯來,周延儒也樂得看他笑話,硬是憋著不開口。可這人么,被逼急了總會有辦法的,走投無路之下,錢老頭兒忽然「福至心靈」道:

「反正瓊海鎮如今有人在京,要不咱們干脆帶個短毛進宮去,讓他自己去向天子解釋罷?」

周延儒一聽差點沒跳起來——您老人家破罐破摔也就罷了,我可不想陪綁!咱們大明的官員再怎么狂妄,到了天子面前終究還是有點譜的,該說什么不該說什么心里有數。況且他們自幼受教乃是聖人之學,就算偶有離經叛道之語,也還脫不了君臣父子那一套,大方向上總是不錯的。

可短毛卻不一樣啊——這些天他們跟短毛打交道也夠多了,那幫人可真是什么都能說,什么都敢說!諸如「我們的軍隊朝廷管不著」,「崇禎天下只有十七年」,以及最新出爐的「武裝討債」之類狂悖言辭……我們聽聽也就罷了,真要在天子面前露出個一句半句來,這黑鍋咱倆能背得起?

況且就算短毛識相,能管住自己的嘴巴不亂說話,可他們所秉持的那套理論卻也實在不適合讓天子聽到。要知道平台召對歷來都是向皇帝塞私貨的最好時機,連朝堂中都不知道有多少人指望能通過這機會向皇帝推銷自己的主張呢,更不用說在野之人了。你我用不上這機會,卻也不能讓短毛給利用上啊!

——關鍵是他們所說的那套東西……不但聽起來似乎蠻有道理的,如今看來還真的能實施,並且能有立竿見影的效果!那可就不是一般理念之爭了,而是直接涉及到朝政權柄的問題——萬一皇帝當真被短毛給說動了,到時候一紙詔書去瓊州島上召那位李老先生入朝輔政,你倒是無所謂,可難道要我讓賢不成?

……所以說政客這種職業,還真是要講天賦的。錢謙益提出這法子,周延儒一聽便知道屬於大昏招,錢牧齋果然還是原來那個錢牧齋——政治能力低下的書呆子,只不過先前靠著髡人的光彩掩蓋了這些弱點而已。而這回雙方站在同一陣營,果然就顯現出來了。

心下懷著對錢謙益的鄙視,同時又對自己「取錢而代之」的計劃愈發的抱有信心,周延儒表面上還是雲淡風輕的,低聲向老錢分析了一番利弊,總算讓他意識到自己這法子不靠譜。

而為了不被豬隊友拖累,周延儒終於也不得不沉下心來,正兒八經的幫他一起想法子。錢閣老的主意雖然不好,但其中還是有些閃光點的——解鈴還須系鈴人,短毛惹出來的麻煩,還是要通過他們來解決,這個思路方向倒沒錯。

既然不能讓短毛去面聖,那就只好自家多吃點辛苦,盡量把他們的理論吃透了——至少在面聖的時候,對於天子可能提出的某些問題,心里總該要有個譜才行。

抱著這樣的想法,周錢二位閣老難得閑適了一回——他們帶著家人和幕僚一起去逛瓊市坊去了。而等到了地頭之後,自然是讓家里人去逛市場,兩位閣老則帶著心腹幕僚,一同來到了瓊市坊的辦公區——瓊海軍的談判團駐地也設在這里。

由於事先已經派人溝通過,這邊早知道兩位閣老的來意,並安排好了相應的接待人員。當周錢二位閣老坐在舒適的沙發椅中,饒有興味的研究了一番那種薄胎瓷杯後,便看見接待室對內的房門打開,從里面走出來的人跟他們倒是很熟悉——林漢龍。

「哦,林小友,你可以解吾等之惑嗎?」

周延儒對於這位小年輕還有點不信任,但後者卻笑吟吟直接拿出一本大冊子擺到他面前:

「當然!」林漢龍笑咪咪指著那冊子,「對於天津港的合作開發計劃,這一整套方案本來就是我做的。」(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