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馬周稱自己是明公、恩主,那么自己也就直呼其名了,雖然看上去不禮貌,可實際上,卻彼此拉近了關系。
馬周眼里還噙著淚,沉浸在自己這千里馬被伯樂發掘的感動之中。
可這一刻......他有點懵。
呀,我文章里,沒有養豬的事呀。
這八竿子好像打不著。
他抬頭,見陳正泰殷殷期盼的看著自己:「馬先生,我的話可有道理嗎?」
老半天,馬周才自嘴里不情不願的吐出兩個字:「還行。」
陳正泰唏噓:「沒想到我們想到一處來了,我知道外頭,有人說我們陳家如何如何,不過我們陳家,也有匡扶天下之心,只是不被外人所理解而已,這養豬,就是明證。」
馬周若有所思,覺得好像自己被帶到了坑里。
陳正泰便樂呵呵的道:「從此以後,你就暫在我們陳家住下吧,不要再屈尊人下,給人養馬啦。我們陳家賞識你,你在此幫我照料著豬,這幾頭母豬可是我的心頭肉,尋常人照顧,我放心不下。」
馬周:「......」
不管如何。
至少陳家還是看重自己的。
嗯,要堅信自己的選擇。
畢竟,自己已經沒有選擇了。
不過......馬周還是隱隱覺得,好像這個恩公,不太靠譜啊。
外面的人都說陳家人一個賽一個混賬,他們會不會,故意以舉薦的名義,糊弄自己來給他們養豬?
馬周心里開始惶然起來。
從養馬圈跳進了養豬界,這......
好在陳正泰對他還不錯,專門讓人收拾了一間卧房,吃用也不錯。
偶爾,陳正泰會尋上門來,和他研究養豬的護理方面的問題。
馬周畢竟有養馬的經驗,卻也是對答如流。
日子就這樣的過去,過了七八日。
那一封陳家舉薦的奏報,早已經過了門下省、中書省,最終,送入大明宮中。
一般的國家大事,都是由門下和中樞的宰相、侍郎、舍人們參議之後,而後送到宮中請皇帝參詳的,只是這舉薦的奏疏,卻往往不需宰相和侍郎們決定,只是直接送皇帝過目。畢竟這關系到了人才的選用,是當今皇帝最看的事。
李世民登基不久之後,早已昭告天下,一方面沿用科舉取士,可這時的科舉,畢竟還很草率,不夠規范。
因而,為了挑選人才,便責令天下的文武官員,推舉人才。
天下初定,是到了下馬治天下的時候了,大唐有的是功勛驍將,唯獨文治之臣,卻還有欠缺,畢竟天下大亂了數百年,有才華的人更傾向於馬上獲取功名。
李世民每日最大的事,便是先看推舉的奏疏,而後再決定國家大事。
有了人才,方可事半功倍。
此時李世民穿著一件尋常的道衣,至宣德殿,跪坐於御案之後,在這里等候的,乃是吏部尚書長孫無忌。
長孫無忌是長孫皇後的兄弟,也是李世民奪取天下的大功臣,最受李世民青睞。
此刻......
看著長孫無忌親自送來的一沓推舉奏疏,李世民不禁發出了感慨。
「朕在位已三年,這三年來,無不是兢兢業業,只是這些年來,愈發覺得,上馬沖殺易,可坐在這御座上治理天下,卻是難上加難,朕四處尋訪人才,可那些蒙塵的明珠,想要發現,卻也是困難的事。」
長孫無忌微笑道:「臣倒是有一件喜事,想要向二郎稟奏。」
「喜事?」李世民不解的看著長孫無忌。
唐時皇帝和百官還不分明,比如李世民,疏遠的人自要稱李世民為皇上或是聖上,可親近的人,往往稱他為二郎,或者是李二郎。
長孫無忌面帶微笑,咳嗽一聲:「孟津陳家,二郎可還記得嗎?」
李世民聽到了「陳家」二字,皺眉:「是那個曾經的東宮舊人陳繼業吧?」
長孫無忌頷首:「正是。」
「這陳家上下,沒一個好東西!一群田舍奴,朕恨不得一個個將他們宰了。」李世民往日還算平易近人,可提到了陳家,當初在軍中的咒罵便不禁出來了。
長孫無忌顯得有些尷尬,只是跟著干笑。
「哼。」李世民還不解恨:「這群田舍奴,當初跟著李建成四處詆毀朕倒也罷了,朕寬宏大量,自是不計較他們,朕既然登基,就不再是秦王,而是天下人的君父,這幾年來,並沒有治他們的罪。」
「可是這群田舍奴呢!」李世民氣的臉色鐵青,繼續咒罵道:「他們闔族上下,都是一副朕要治他們的罪,要收拾他們的樣子,成日戰戰兢兢,有的假裝自己昏聵,有的謊稱自己是痴兒,倒像是朕心眼如針尖一般的小,肚里不能容人,成日都在惦記著往日的那一點仇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