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二章:寒門崛起(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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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正泰見郝處俊凝視著自己,似乎有很多問題不解,便微微一笑。

「你看看這二皮溝,招了多少的流民,這么多張的嘴,有一句話叫做救急不救窮,現在二皮溝還有錢糧賑濟他們,可是時日一長呢?這世上,人才是最寶貴的財富,你別看二皮溝賣鹽能掙錢,可相對於人而言,賣鹽又算什么?可是……人與人又是不同的,尋常的人,真的能創造財富嘛?我看不盡然,靠力氣掙錢,永遠都不如靠腦瓜子掙錢好使,這些流民,現在雖是困苦,可若是將來他們可以做到能寫會算,這才是有益於天下,也有益於二皮溝。「

郝處俊一臉震驚:「恩主要讓所有二皮溝的人讀書?」

「我想試一試。」

郝處俊卻是震撼的說不出話來,朝著陳正泰連連搖頭。

「這絕無可能……這些人多是一些毫無見識的流民百姓,他們……他們如何能讀書……所謂君子勞心,小人勞力…若是挑選十人、百人,或許可以。可這是數千上萬人啊,世上沒有人可以做到。」

看著郝處俊驚駭的樣子,陳正泰發現自己在雞同鴨講。

其實這可以理解。

來自後世的陳正泰深信誰都是可以讀書的,即便是最下賤的百姓,他們也有成才的可能。

可是……對於郝處俊而言卻是完全不同,在他的眼睛里,能讀書的是人上人,只有生在顯赫姓氏里,有著家族血統和閥閱傳承之人,才有成才的可能。

哪怕是陳正泰面前的九個讀書人,也不乏有寒門出身,譬如李義府。

可在這個時代的寒門,和後世的所謂寒門是不同的,後世人們將窮人比喻為寒門。

而在唐初的寒門,則是相對於高門而言,譬如李義府,他就因為自己出身在寒門而自卑,因為郝處俊是縣公之子,父親曾經做過州刺史這樣的高官,至於祖父,也曾權傾一時。

可李義府呢,他的父親不過是個小小的縣丞,也就相當於副縣長,正因為這個『卑微』的身份,李義府覺得出身寒門的自己在其他的上品之家面前抬不起頭來。

李義府常常覺得自己的父親只是個縣丞而覺得羞恥,為自己可憐的寒門出生而自卑,以至於他做任何事都戰戰兢兢,如履薄冰,因為他很清楚,別人可以踏錯十步、百步,而自己只要踏錯一步,便是萬劫不復。

而至於這個時代如鄧健一般的尋常百姓,在這些有門第的人家看來,實是螻蟻。

讀書……笑話……他們也配嘛?

自然,持有這樣觀念的人,已經無關善惡了,這不過是長年累月下來人們形成的固有印象,不會有人覺得有這樣的想法和善惡有關,歷來多少正人君子,他們有著極優良的道德修養,同樣也是如此觀念。

陳正泰看出了九個門生眼里閃露出來的疑慮。

陳正泰知道,其實這種事沒必要去爭辯,在強大的固有觀念面前,其實是沒有什么道理可講的,於是道:「這於你們而言,一定是未曾設想過的道路吧。」

郝處俊等人很給陳正泰面子,選擇沉默來表明自己的態度。

「可是如果不去試一試,又怎么知道能不能成功呢?」

陳正泰丟下這么一句話,繼續保持笑容,這是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遭受了羞辱,九個讀書人像看傻瓜一樣看自己,正因如此,更要保持微笑,營造我很勇或者是我很神秘的印象。

天氣已漸漸的入秋了。

蝗蟲漸漸凋零,只是整個關中,卻已被這無數的飛蝗啃噬的一干二凈。

官府和二皮溝雖然盡力的賑濟,可這滿目瘡痍之下,無數衣衫襤褸之人,似乎已經在自己的記憶深處,留下了貞觀三年這個夏日里不堪回首的飢餓印記。

朝廷連頒旨確定了科舉的新政,這令已齊聚在長安的數千舉人多了幾分希望。

新政的舉措簡直無懈可擊,總體而言,但凡對新政有所了解的,大抵都覺得存在舞弊的可能已經微乎其微。

緊接著,考期已日近,到了開考的清早。

二皮溝大學堂外頭,已備好了車馬。

九個讀書人迎著朝陽,走出了學堂,他們在此朝夕相處了兩個月,彼此已經相熟了,可現在……卻如掙脫了牢籠的雀兒一般,彼此來到了車前,提著考藍,相互作揖告別。

郝處俊早就想好了,這一次進士科考試之後,無論是否高中,他都打算成績揭曉之後便跑路,再不給陳正泰把自己抓回來的機會。

倒是出身寒門的李義府,卻還在猶豫著是不是考完回鄉,他其實挺懷念這里的飯菜的。

其余人各懷心思,科舉對他們而言,不過是碰碰運氣而已,畢竟他們要考的是進士科,進士科在科舉各科中最難,前途難料。

甚至在這個時代,許多無法進士出身的人即便將來成為宰相,也不免視自己無法成為進士而心懷遺憾。

陳正泰這時騎著馬親自來了,九人用復雜的眼神看了陳正泰一眼,彼此之間相互行過禮,隨即辭行告別。

上車的時候,一心只想離開學堂這大囚籠的郝處俊突然覺得自己鼻頭一酸,在這個記錄下人生兩個月記憶的地方,此時突然離開,內心深處,竟是懷有了某些不舍。

這個時候,哪怕是此前各種咒罵和嫌棄的陳正泰,竟也開始一並懷念起來。

等馬車徐徐而動。

透過了車簾,郝處俊看到後方,陳正泰在朝陽之下駐馬而立,遙看著馬車的方向,郝處俊下意識的眼圈紅了。

馬車將九人送至考場。

在這里,飯山縣公郝相貴瘋了似的尋覓一個熟悉的身影,終於,他看到了有一個熟悉的人下車,便瘋了似地撲上前去:「處俊,我的兒……」

兩個月時間里,父子不能相見,對彼此而言,就好似是兩個世紀一樣的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