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鍾鼎之家(2 / 2)

朕是知道你沒機會,方才輕口許諾,你陳正泰還當真了。

陳正泰隨即道:「不妨如此,若是學生當真如此,能否懇請陛下,賜臣一個武職?」

「武職,你會騎射?」

「不,只是……學生在二皮溝的買賣,有許多的秘密,只恐有人打探……」

李世民明了了,心里說,是那造紙的秘密?倒是朕疏忽了,那也是朕的錢啊,你若想要一隊人馬保護早說嘛,何須拐著彎呢,中五人是絕無可能的,卻拿這個來相賭。

李世民索性頷首:「朕准了。」

「那……」陳正泰有些扭捏,他現在確實急需要一個武職的身份,陳家的買賣已經開始嶄露頭角,越來越大,身邊沒有一些兵卒,陳正泰心里總覺不安,大唐施行的乃是府兵制,一旦有了武職的身份,就可以自行在二皮溝招募府兵,如此,安全上就有保障了,不過見李世民恩准的如此輕易,反而讓陳正泰心里發虛:「立字為據……」

李世民瞪他一眼,喝道:「你好大的膽子。」

「啊……學生萬死,學生做買賣,習慣了。」陳正泰一時汗顏,隨即想到了什么,又補充道:「陛下這一番話,猶如龍吟虎嘯,聞之令人膽顫心驚。果然不愧是真龍天子,大唐氣度,盡藏其中,可謂之震爍千古。」

李世民揮揮手:「去吧,去吧,朕不會食言,莫說你中了五個,便是你所舉薦的舉人中了一個,朕也恩准了,快走。」

只中一個……也很難吧。

罷了,他想要個武職,也沒什么不好,朕允文允武,弟子也當文武雙全才是。何況此子樹大招風,二皮溝是該有所防范。

其實中一個李世民都覺得嫌多了,這家伙三個、五個都喊,這是沒將朕的進士科放在眼里,也不知哪里來的勇氣。

陳正泰忙道:「臣遵旨。」

匆匆從宮中出來,心里頗得意,他決定了,往後這課文里,不會有唐詩三百首,改成唐皇詩三百首,誰敢質疑我陳正泰的課文,打不死你。

回了府里,卻見三叔公領著一群人拿著刀劍在院子里咋咋唬唬。

嚇了陳正泰一跳。

三叔公手舉著一柄橫刀,大呼道:「欺人太甚啦,不將我們孟津陳氏放在眼里,彈劾我侄孫。這是要絕我們陳氏的生路,和挖我們老祖墳差不多,太原那群姓王不給我們活路,我們這便帶武器去斬幾個姓王的報仇雪恨,若是忍氣吞聲,將來沒辦法再在長安立足,陳氏無人乎。」

一聲號召,大家各舉刀劍,大叫:「同去。」

等見陳正泰一出現,三叔公手里的橫刀哐當一下落在地上,三叔公小跑著過來。

「呀,正泰回來啦,不是傳出消息,你被人彈劾啦,說你壞人心術,馬周聞訊,連忙讓人帶了消息出來。」

大唐的人……風氣還真是野蠻啊。

不過這可以理解,經過了幾百年的戰亂,本來就不能靠講道理生存,各家各姓,都是擰成一根繩子,建立起塢堡,家里藏了刀劍和弓箭,一言不合就和人上馬開片,這等風氣,自然也就延續到了隋唐,陳氏這百年來有些倒霉,可還能活下來,不是沒有道理的。

而且大唐采取的是府兵制,某種程度而言,民間的武風很盛行,良家子們平日耕作,有事則上馬為兵,家里藏著刀槍劍戟,養著馬,沒一個是好招惹的。

陳正泰突然覺得有些感動,果然是一家人啊。

在這個隨時餓殍遍野,動不動就災荒來臨,時刻都可能遭來刀兵之禍的時代,只有血緣扭在一起的人才是最可靠的。

陳正泰道:「三叔公放心,我恩師乃是唐皇,豈會讓那隔壁姓王的欺負,恩師早就收拾他了。」

三叔公聽罷,樂呵呵道:「原來如此,倒是嚇了老夫一跳,無事便好。」他捋須,便回頭吆喝:「快,都將刀劍收起來,我們是有閥閱的世族,講的是詩書傳家,不要動輒喊打喊殺,別人要笑話的。」

一群陳氏男丁便各藏了兵器,沒事人一般作鳥獸散。

三叔公便道:「不管如何,姓王的也欺負了我們,我定要將此事記在家志上,他們現在人多勢眾,等將來我們陳氏後繼有人,一定不饒他們。」

陳正泰連連說是,三叔公還想說點什么,陳正泰卻說餓了,於是便揮揮手:「去吧,去吧。」

見陳正泰真去了,三叔公突然覺得自己不太有面子,你還真去,也不客氣一下,好歹也長你兩輩,哎……一聲嘆息,本來還想抽空和你交交心,說一說正德的事,正德養豬養傻啦,能有什么出路,他好歹也是你的堂弟,三代內的血親啊。

如此一想,心里便郁郁了,轉身去提起他的空鳥籠,籠中之鳥上次摔死了,為了祭奠那逝去的雀兒,他總仿佛那雀兒英魂尚在,這些日子便提著空籠四處遛一遛,續寫最後一段陰陽相隔的人鳥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