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四章:御審(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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封閉的環境,對於韋節義而言,大有裨益。

他不再受外間嘈雜的環境所干擾。

處在這禁室之中,又令他心里忐忑不安。

因而……陳正泰充塞在他腦海里的內容,讓他整個人仿佛有了一個主心骨。

這數天的不見天日,其實對於群居動物的人類而言,是最煎熬的,何況站在他身邊的,竟還是一個『混世魔王』!

他無法預知,下一刻陳正泰會不會打斷他另外一只胳膊。

於是……他終於有了時間,好好去回望他那混吃等死的一生。

當他意識到,永遠不能承繼家業的自己,可能這輩子要渾渾噩噩的過下去的時候,韋節義突然有一種莫名的恐懼。

當你要激起一個人去徹底改變自己,最大的力量莫過於灌輸他焦慮感。

而陳正泰巧舌如簧,恰恰是反復的炒作著這種焦慮。

任何一種成功學,大抵都深諳此道,而且在商業上受到極大的成功,這種焦慮的販賣,需對症下葯,瞅准了韋節義旁系子弟的身份,不斷的告訴他,若是這樣下去,他這一生,便也如從前一樣匆匆過去!

當焦慮到了一定程度時,便需將這種焦慮轉變為源源不斷的動力,告訴他如何才能擺脫當下險惡的處境。

這種販賣焦慮的受眾,肯定不可能是揮汗如雨的農夫或者是勞力,因為這些人無暇去思考自己的人生有沒有意義。

真正的受眾,恰恰是閨房里閑極無聊的婦人,亦或者是吃飽了撐著有一份穩定口糧的閑人。

而韋節義就是後者。

人在焦慮的時候,恰恰是最軟弱的時候,他會彷徨,會茫然無措,這時候……丟出一根救命稻草,一定要用堅定的口吻告訴他,現在有了一條新的出路,你若是跟從,你才可擺脫出來,開始新生。

這更像是某種誘導,看上去像是高深莫測的心理學,可若是用最簡單的方法來總結整個過程,大抵的路數就是:制造一個封閉的環境,然後將眼前這個傻叉一腳踹下水,最後再伸出手來拉他一把,從此讓他對拯救自己的這一只手深信不疑,死心塌地。

而且每日念上數百上千遍的努力和奮斗,是有助於強化這種新信念的!

韋節義每日都念,覺得自己好像煥發了新生,看問題的角度不一樣了,做啥事都有精神。

甚至……在吃牢飯時,他也覺得自己精力充沛,甚至覺得比從前吃山珍海味時吃得更香了!

尤其是每次吃牢房時他都要吼幾嗓子努力奮斗。清晨起來時也喊,喊得從前因為身體掏空而導致的精神欠佳,變得龍精虎猛。

陳正泰隨即便開始後悔教了這狗r的成功學,你大爺,還讓不讓人睡懶覺了。

可是牢獄的生活,終究是無聊啊,不給眼前這個傻家伙腦袋里塞一點啥,實在是說不過去。

長史唐儉過問過他們幾次,當得知陛下要親審此案時,陳正泰的伙食,又提升了。

唐儉並不傻,關押陳正泰,是因為這事兒太大,而給予陳正泰在獄房的優待提升,則是因為他能感覺到,陛下對於這個弟子……絕不只是名份這樣簡單。

他和顏悅色的來看過陳正泰一次。

人還未到,就聽到遠處傳來努力奮斗的大吼,一頭霧水的忙將差役喚來!

差役也是無奈的道:「某也不知,只曉得那人犯韋節義,每日都這樣叫喚。」

唐儉則道:「那陳正泰可好?」

「回唐長史的話,一切都好,他每日吃了睡,睡了便吃。」

「噢,這樣便好,這樣便好,你們都仔細看守著。」唐儉想了想,交代了一番,還是決定不要在叫喚著成功、奮斗的人面前出現,這人腦子有問題。

…………

又過了十幾日,氣候越來越寒了,這可忙壞了這里的差役!

他們生怕陳正泰二人凍著,可偏偏……又不敢在囚室里燒起炭盆,畢竟……誰曉得這兩個情緒不穩定的家伙,會不會取炭火自盡!

因而……只好拼命給囚室里塞各種衣物,加了被褥,這被褥多到已經可以鋪地毯了,可陳正泰依舊還是覺得有些冷,便成日裹著被褥,心里默默掐著日子,怎么還沒有人來營救自己?

太子那個混賬呢?

遂安公主呢?

我爹呢?

陛下難道就這樣看著自己一直被關著?

不科學呀,我平日挺有人緣的呀。

倒是這個時候,韋節義的傷好了不少,在這生活條件不甚好的牢房里,那差點打斷的胳膊,居然奇跡的漸漸好了些,已經能勉強晃動了,他整個人好似是蛻變了一般,像換了一個人。

這時……終於有差役打開了囚室的門,道:「二位公子,宮中有旨,陛下要親審兩位公子。」

陳正泰一聽陛下,打起了精神:「噢?陛下在何處審問?」

「這……」差役踟躕道:「陛下本要去二皮溝勘探,可誰曉得……群臣們聽了,不少人要求同去,說是……說是怕陛下包庇陳公子……韋家那邊也極力請求能夠當面審問……所以……請二位一並去二皮溝,陛下和百官,將在二皮溝……」

事情很復雜,已不單純的只是陳家和韋家的矛盾這么簡單,這顯然牽涉到了陛下和世族之間的明爭暗斗。

陛下要親審,這讓世族意識到,陛下或許想要借此案削弱世族!

這不啻是捅了馬蜂窩,想想看,連藏匿逃奴都可以無罪,甚至得到陛下的保護,那么將來,世族還靠誰來給自己的土地耕種?

因而…現在每一個人都盯著皇帝,皇帝的一舉一動,都遭受到了無數的非議。

刑部尚書李道宗和長史唐儉,根本承受不了這巨大的壓力。

什么是世族?世族並非只是五宗七姓,他們遍布在關中,關東,江南,他們或許彼此之間,會有利益沖突,可涉及到了根本問題,卻是決不肯干休的。

而世族的力量,可不只於區區的土地的知識的壟斷,朝堂上幾乎九成以上的文武大臣,幾乎都是世族的子弟,地方的郡守、州牧,也十之八九,和世族密切相關,這是一張大網,從東漢時起,就不斷的編織,形成了一個任何人都無法顛撲的利益共同體。

李世民也不得不作出退讓。

陳正泰一聽:「陛下要親審?」

陳正泰的眼眸頓時亮了幾分!

他意識到,自己的恩師還是很厚道的,他顯然在極力保護自己。

可是接下來……百官要求同審,顯然……哪怕是自己的恩師,也遭遇到了重重的阻力。

「是。」

身後,便聽到韋節義道:「誰敢害我陳兄,就是我韋節義不共戴天的仇敵,莫說是遇到了長史,就算是在皇帝面前,我也有勇氣說,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與陳兄沒有一丁點的關系,我韋節義是知恩圖報的人,有什么事,沖著我來。我要努力,要奮斗。」

差役頓時就像看智障一般的看著韋節義,有點匪夷所思啊。

此時,外頭已備了車。

似乎聽說了陳正泰今日可能要從這里去二皮溝,所以陳家人便慌忙的趕來了!

三叔公氣喘吁吁,見了陳正泰從里頭出來,正要入囚車,便急忙大呼道:「正泰,正泰……」

三叔公淚流滿面的道:「聽老夫的話,咬死了別松……松……松……」

囚車很快過去了,只留下三叔公的回音!

三叔公想追囚車,可惜年紀大了,追不動,剛跑幾步,便打了個趔趄!

於是他只能茫然的看著那囚車留下的兩道軸印,無數心事和焦慮便涌入心頭,哆嗦著,身子佝僂了不少,好像一下子老了幾歲。

…………

李世民今日駕臨二皮溝,幾乎百官們都趕了來。

大家希望陛下給一個說法。

這不是小事。

哪怕是對陛下忠心耿耿的杜如晦人等,也希望陛下就算袒護陳正泰,陳正泰若是流放三千里,確實有些嚴重,可至少……也該敲打陳正泰一番,給一點小教訓還是有需要的,而後勒令二皮溝解散所有流民。

李世民一直冷著臉,心情很糟啊,這十幾日,他一直都在做各種嘗試,可很快他就發現,數不清都諍言和各部之間的不配合令他筋疲力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