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二章:打蛇打七寸(2 / 2)

「呀,二叔,六弟,諸位賢侄,你們怎么來了?」看著來了許多人,韋玄正心驚肉跳啊,不會出什么事吧,難道又要處罰節義,節義瘋是瘋了一些,可好歹也是韋家子孫,何必要趕盡殺絕。

「四叔。」侄輩們紛紛行禮。

這被稱之為二叔的,則眼睛依舊直勾勾的盯著遠處的韋節義,一面發出嘖嘖的聲音:「玄貞……真是看不透啊,老夫看他,竟好似……好似……」

「好似什么?」韋玄正有點懵。

「好似能神機妙算一般,了不起。」

「呀。」韋玄正嘴張大,竟是說不出話來。

「你是不知了吧,現在外頭,已是瘋了,地價連日暴跌啊,你們四房真是幸運啊,這四房的地一賣,換成了真金白銀,可算是躲過了一劫,倒是可憐了我們,手里空有土地,現在卻甚是燙手,哎……別提了。」

「地價暴跌了?暴跌了多少,一成?」韋玄正突然覺得驚喜。

「一成?」一個侄輩不忿的道:「若只是一成,就好了,何至於我們現在急的如熱鍋螞蟻一般。現在已暴跌了五成,這五成還只是市價,實際上,你真要賣,便連三成都沒人要。」

韋玄正聽到此,倒吸了一口涼氣,他眼睛發直,猛的想到自己兒子威脅要賣地的一幕:「這……這……我也覺得……吾兒自從回來之後,就和往日不一樣了,每日只躲在家里,尋了那什么課本看,要嘛就在院里這般,神神叨叨的……這……這地價真跌……跌啦,還跌了這么多,哈哈……哈哈哈……」

韋玄正咧嘴,樂了,開心,世上還有什么事,比高位將東西賣出去,轉眼之間,那東西一瀉千里要開心呢。

當然,最重要的還不只如此,他一直覺得自己的兒子瘋了,可現在看來,自己兒子哪里瘋了,分明很睿智呀。

可他這一笑,所有人都怒容看他。

韋玄正這才意識到了什么,低調,要低調,忙是作出一副如喪考妣的樣子,擦拭眼里根本不存在的淚:「呀,世道竟變成了這個樣子了啊,哎……難受……難受……」

眾人沒心情去管韋玄正的難受是真是假,只是紛紛唏噓:「悔不聽節義所言啊,當初聽了他的話,何至於如此。你可知道,現在我們是騎虎難下啊。眼看著,金銀和銅錢的價值不斷的上漲,地價和糧價暴跌,這么多地留在這里,這年末了,谷倉要不要修,種糧要不要留,灌溉的溝渠要不要挖,來年春耕,地要不要種,玄正,二叔我真是急白了頭發啊,若是還這地還種,不是擺明著要虧呢,種的越多,虧的越多,可不種呢,地荒著……家里這么多部曲,難道白養著他們。現在有許多部曲,已經開始不忿了,都在鬧,這些賤奴,真是大膽,以往的時候,哪里敢吱一聲,現在膽大啦,竟敢以奴欺主,昨日,地里的部曲又逃了三戶,跑去官府讓人緝拿,可那邊怎么說的,他們竟說……現在逃亡的部曲多了去了,哪里管得過來,你說說看,這是人說的話嘛?」

「我們來,便是想請教一下節義,看看這地……賣不賣,留在手上……太虧啦,雖說咱們韋家家大業大,可是架不住,咱們開銷也大啊,要是這幾年沒有盈余,只有花銷,長此以往,可是要出大事的。」

他們竟是來求教我兒……

韋玄正有點發懵。

忙是欣喜的朝韋節義招手。

韋節義才走過來,韋玄正溺愛的看著自己的兒子,滿面紅光的將事情說了。

韋節義不出聲,一言不發。

大家急了,紛紛都問:「你倒是說句話呀,節義,賣不賣。」

「不賣。」韋節義干脆利落道:「地價都跌到了這個地步,賣了太可惜了,你們傻啊?」

「……」

「真不賣?」

「不賣。」韋節義想了想,他想到了課外讀物里的一些小故事,那些故事里的人物都是佚名,不可考,顯然都是陳兄瞎編的。不過里頭許多故事倒是發人深省,即做任何事,都不可跟風,若是發生了恐慌,所有人都認定了某件事的時候,此時更該理性。

可看著這些叔伯們都一臉恐慌的樣子。

要知道,這可是韋家啊,韋家人尚且如此,這韋家之外,只怕所有人都急瘋了。

越是這個時候,就該認真的去思考。

「土地……當真一點價值都沒有嘛?我看是有的,無論任何時候,土地都會有其價值,現在價格跌到這么低,追根問底,是因為大家都慌了,就如行軍打仗一般,兵敗如山倒,越是這個時候……就越要沉住氣,敗兵們相互踐踏,這是自尋死路,這個時候,需好好思考,叔伯和諸兄弟們手上的土地,是否還有價值,這個價值……在這個時候,有多少,想明白了這個關節,便可知長遠,而非在乎眼前一城一地的得失。我見陳兄的課本里,有關於一個持久戰的論述,這篇文很奇怪,既像是某種兵法,卻可用在許多的地方,我細讀過幾遍,覺得此文所著寫的角度,不似是用你我尋常之輩的眼睛去看的,明明身處在世間,可著寫此文之人,卻只冷冷的站在極遠的地方,俯瞰眾生相一般,可越如此,越覺得有道理。現在發生了這樣的事,其實道理也同樣是如此,當在這個時候,看透問題的本質,而不去計較眼前之利,看重眼前之利,則利益皆失,可若是去分析和研究土地價值的根本,那么就明白自己該怎么做了。」

眾人聽的暈頭暈腦,一頭霧水。

可越聽,卻越覺得玄乎。

主要是這個家伙,一口一個陳兄,讓人有些來氣,你這是認賊作父啊。

「噢,知道了,我們回去想想。」

大家怏怏而去,其實他們來,只是踟躕難決,又覺得這韋節義提早將地賣了,一定有什么高見,可哪里曉得,他居然不讓大家賣了,大家都想賣啊,所以才讓你這個提前賣的人幫助大家下定決心,而如今,卻又讓人惆悵了。

…………

「東主,東主……」

黃成功興沖沖的尋到了韋玄貞,韋玄貞已經開始急了,幾天沒有睡過好覺。

他見了黃成功來,拉著臉:「何事?」

「聽說,二房和五房去四房了,說是要求教那韋節義,韋節義讓大家不要賣地。」

韋玄貞一聽到韋節義就氣不打一處來:「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不賣地?他自己將地賣了,現在卻不讓人賣?」

「是啊,學生覺得,這個小子,有陰謀,會不會是……陳正泰暗中授意他如此。學生還打聽到了一個消息,陳家和宮中已經開始拋售土地啦。」

「是嘛?」韋玄貞打了個激靈,他臉色難看起來:「這個敗家子,這個畜生不如的東西,他竟真勾結了陳正泰,這是要害死我們家啊,他不讓韋家賣,自己卻賣了,陳家也賣了,陛下也賣了,我還聽說,杜家現在也已開始零零碎碎的將一些土地賣了出去,他如此誤我,這是要將他的親叔叔,陷於死地嘛?陳正泰給吃了什么葯,以至他這樣昏了頭。」

「他還說了什么?」

黃成功道:「學生想想……噢,有了,還反反復復說了一些話。」

韋玄貞打起精神,他極希望從這些話里,尋覓到有用的訊息:「你說。」

「努力,奮斗!」

「……」

韋玄貞老半天,緩不過氣來,最後咬牙切齒道:「你怎么看?」

「賣,這地得趕緊賣,再不賣,明日還不知道什么價呢,現在金銀和銅錢的價格不斷的在漲,誰得了錢,誰就落袋為安,學生寒窗苦讀十數年,涉獵了大量的經史典籍,更頗通一些雜學,依學生之見,這地不能再留了,留之無益。」

韋玄貞深深的看了黃成功一眼,黃成功眼眸眯著,這瞳孔自一條縫隙里閃爍出來的,恰是久違的智慧光芒。

韋玄貞身軀在顫抖,他嘴皮子在哆嗦,最後閉上眼睛,似乎是在做艱難的決定。

最後,他咬牙:「賣,先拿一些了零碎的土地賣出去,試試看,家里多留一些金銀和銅錢,未必不是好事。」

「學生這就去辦。」黃成功打起了精神:「不過,此事要不要召族老們商量一二?」

韋玄貞冷冷道:「他們自己都已茫然無措了呢,指望不上他們。老夫是一家之主,這事兒……當然老夫算了算。」

「東主雷厲風行,真是令人欽佩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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