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九十八章:壓死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2 / 2)

回頭看著陳氏二字的招牌一眼,腦海里又立即浮現了陳正泰的身影,他臉霎時綳緊,露出厭惡之色。

…………

越來越多的資金,將精瓷推到了頂峰。

而這個月,陳家的收益已經高達了七百萬貫。

此前囤積了一批貨,沒有急著丟進二級市場,再加上熱錢涌動,數不清的熱錢,不斷的推高了行情。

在這個時候,陳家一口氣的,直接將囤積和一月產的十三萬個精瓷推出,以六十一貫的價格,瘋狂的出貨。

這個市場瘋狂之處就在於,每一個人都拿著大把的錢在找精瓷,這就如同是一個無底洞,猛地推出了這么多的精瓷,市場依舊是飢渴難耐。

熱錢所帶來的效果是,再過半月之後,價格已至六十八貫了。

這種增長的速度,在沒有貸款之前,是幾乎難以想象的。

而一旦人們瘋狂的拿著大量的田產和土地,還有諸多的不動產不停的質押,市面上的錢也就增多了,增多了的錢無處可去,每一個人都只瞄准了精瓷的市場。

這個市場最奇怪之處就在於,絕大多數擁有精瓷的人只有買進,沒有賣出的。

所有人的心里只有一個念頭,這個時候賣,就是傻子了,誰賣誰傻。

也就是說,如今全天下,瘋狂出貨的賣家,就只有陳家獨一家了。

這等於是,有上千戶的世族,握著大筆的資金,個個翹首以盼著,只等陳家一家出了精瓷,而後他們便拼命競價,獲得了精瓷,再將這些名貴的精瓷送進自己的倉庫里。

這是獨一無二的賣方市場啊。

陳正泰自己都覺得像在做夢一般,有點不太真實。

可當到了第二個月底,價格超過七十貫的時候,陳正泰才真正意識到,借貸的威力,遠超他的想象。

顯然,借貸投資,在這個時代固然可怕,可放到了後世,其實根本不算什么,因為後世的人,甚至還學會了杠桿,學會了債券,學會了重復抵押和融資,眼下這點貸款投資精瓷,在那種玩法面前,就如同小學生一般而已。

可……恰恰是這樣的玩法,卻還是將精瓷推到了讓人難以想象的程度。

「只怕到了下月月底,價格要到九十貫了。」

此時,陳正泰坐在書齋里,押了口茶後,嘆了口氣道:「聽聞……許多世族已經通過各種方法,獲取了更多的資金,現在正磨刀霍霍著,這價格……不瘋漲才怪了。」

一旁坐著的武珝看著陳正泰,匪夷所思地道:「他們固然有大筆的資金,可是能確保他們只求購精瓷嗎?」

「這是肯定的。」陳正泰一臉篤定,笑吟吟地道:「對他們來說,如今除了精瓷,世上再沒有比精瓷更大的圖利手段了。我不是說過的嗎?這個世上,資金就好似是水一般,水這東西,只往低窪處走;而資金則恰恰相反,哪邊的利潤更高,它們便會蜂擁奔去哪里,這是大勢,不是一個人有其他的想法就可以阻擋的。此時此刻,便連我也無法阻擋了。」

武珝卻也不禁嘆了口氣:「想想他們真是可憐。」

「可憐……」陳正泰點點頭,隨即又道:「可是也很可恨啊!這世上的價值,本就該是通過勞動和經營來創造的,每一份產出,都是對勞作者的饋贈。可是呢,人心不足蛇吞象哪,這些本就是靠著盤剝別人的人,卻最是不安分守己,他們本是可以靠著經營維持家業,得到這個世上最優渥的待遇,畢竟他們這些人,世上所有的好處都被他們占盡了,錢、糧食、牛馬、奴仆、高官厚祿、房、名望,你看……憑借著這些,他們依舊還是不知足,還想要更多。反觀那些辛苦勞作的,付出心血,成年累月,竟只是祈求能夠飽食,便已心滿意足了。你看,當人沒有辦法降低自己的欲望的時候,他的胃口只會越來越大,大到收不了手,所以……這完全就是他們自尋死路啊!」

武珝精致的面龐卻是略帶笑意:「恩師很奇怪。」

「啊……」陳正泰詫異的看著武珝。

武珝想了想道:「恩師這個人,分明自己也是世族,貴為郡王,卻總和他們不對付。」

陳正泰撇嘴一笑,反刺道:「你不也出自武家嗎?武家雖然不算是望族,卻也是衣食無憂,良田千頃,可你現在不也在跟著我給那些家伙們挖坑,就等給他們厚葬了!世界要變,總不能一直裹足不前,既然要變,那么我們聰明一些的人,就不妨跟著後頭推一推,這沒什么不好的。」

武珝重重點頭:「我跟著恩師便是了。不過……有一事,學生想和恩師說。」

陳正泰便道:「何事?」

她道:「前幾日,我那兄長……不,也算不得兄長了,就是武元慶……恩師可還記得嗎?」

「武元慶……」

這些日子,哪怕是朝夕相處,武珝也幾乎不提這個名字的,陳正泰有些猝不及防,沒想到武珝會提及這個人,便訝異地道:「我記得他是你的異母兄弟,怎么了?」

「他尋了我,得知我在陳家做事,便請托我幫忙打個招呼,將武家的土地,拿去錢庄里質押,好多貸一些錢來。」

這真是……大水沖了龍王廟啊。

這不是順帶著武家也坑死了?

陳正泰不禁道:「武家也開始質押土地和田產了?這樣說來,他們的現金已告罄,全數去買精瓷了吧?」

武珝頷首點頭:「正是。」

於是陳正泰道:「此後呢,你怎么說?」

武珝毫不猶豫的道:「既然兄長尋我幫忙,這個忙,我自然是要幫的,所以……我便擅自做主,給三叔公下了一個請托的條子,希望將武家的土地,開高一些價,且放款的速度,盡量快一些。」

武珝說話的時候,面上沒有什么波動,就好像是在講述一件和自己不相干的事。

「……」

這……不是擺明著的,將他們武家,往死路上推嗎?這分明是嫌武家死的不夠快吧。

陳正泰不禁尷尬的道:「這樣呀,都是親戚,一家人嘛,更何況都求到你的跟前了,確實應該幫忙的。」

武珝不為所動地道:「我對武家沒有任何的仇怨了。」

她頓了頓,卻深深地看著陳正泰道:「真的一絲一毫都沒有了,我見我的兄長,也恨不起來了,甚至……從前記憶猶新時,他如何對待我和我的母親的事,我也覺得這些曾經以為會恨一輩子的事,現在都已如煙消散。當時他來請托我時,我還陪著他吃了一頓便飯,說了一些家常話,不過……他要質押土地,大肆購買精瓷,我也絕不會泄露一分半點關於精瓷的事,他想買,那便任他買,一切都與我無關。於我而言,最緊要的是恩師的計劃,是陳家的未來,我看過陳家的賬目,看過陳家牽涉進的各行各業,我心里自是知道,這里頭凝聚了恩師的心血和智慧,我若是能參與其中,是我的幸運。」

「恩師總是說,當一個人富貴到了極點的時候,就要向天下人承擔責任。恩師有時在書齋里打盹,偶爾也會有囈語,睡夢中迷迷糊糊的說一些要讓這天下變得更好之類的話。可這些對我而言,並不緊要,我不在乎天下變好還是變壞,也不在乎,庶民們有多艱辛,我只是一個女子,女子有時會想的很深,可是有時想的只是很淺薄的事,恩師總說我是極聰明的人,可此時我只想淺薄一些,只望能侍奉恩師,為恩師效勞,分擔一些力所能及的事,至少讓恩師少一些辛苦。至於其他,與我無關,我也不想有什么瓜葛,包括了我那兄長武元慶,他是生是死,是貴是賤,已與我無涉了。」

陳正泰聽罷,嘆了口氣,又忍不住摸了摸武珝寶貴的腦袋,唏噓地道:「是啊,人要先緊著自己身邊的人。」

武珝努力使自己的表情自然一些,而後勉強一笑,便移開話題道:「恩師,下一步,我們是不是該囤貨了?好讓這些人,努力的儲備多一些資金,無論他們是借貸,是砸鍋賣鐵也好。我們囤一批貨,等這精瓷價格漲到了天上,而後再放出?」

「聰明。」陳正泰贊賞地看著她道:「他們已將絞索套在了自己的脖子上,接下來,我們要做的事……便是踹他們一腳了。哎呀……我有點不忍心呀,還是讓那位朱文燁相公來踹吧,他眉清目秀,比較適合做壞人。」

武珝嫣然一笑道:「那朱相公,現在可是出盡了風頭,成為了長安里的許多高門府邸的座上賓,他的學習報,聽聞要超過十萬份的銷量了。據聞咱們那位新聞報的陳總編撰,現在見人就哭哭啼啼,說是新聞報快要熬不下去了。」

「別理他。」陳正泰帶著笑道:「熬不下去了,就去鄠縣挖兩年煤,順道換一換腦袋,再重新來辦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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