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二章:拓地千里(2 / 2)

…………

崔志正來了,聽了消息,他很愉快。

有時候,他真的不得不佩服陳正泰,因為這個家伙……總能化腐朽為神奇。

他甚至不知……為何那金城就出了叛亂,也不知這高昌又為何會轉眼之間人心浮動的。

可是這都不要緊,重要的是,如今優勢都在他這邊了,於是他感覺比從前有底氣多了。

重新被請入了思漢殿,麴文泰見崔志正來了,親下了王殿的銀階迎接他。

這一次態度,比之上一次更加熱絡,親昵的把著崔志正的臂膀,早已預備了胡椅,先請崔志正坐下,而後笑道:「崔公,在這高昌,還住的習慣吧。」

崔志正便微笑道:「此地風俗,與中原沒有分別,百姓們也都知禮,我來高昌,賓至如歸。」

「中原乃我高昌父母之邦,列祖列宗衣冠所在。我麴氏乃先漢尚書令鞠譚,而今僑居高昌於此,已有五百年了,雖於此僑居,卻不敢遺憾祖先們的教誨。」

崔志正聽他這話,就曉得有了眉目,而後笑道:「西平鞠氏之名,老夫也是有所耳聞,真是令人唏噓啊。」

「今日孤欲設宴,款待崔公,還望崔公能夠不棄。」

「欣然願往。」

「只是……崔公數日之前,曾言若我高昌投降,便可……」

「你說此前投降的條件?」崔志正聽罷,笑了。

他看了麴文泰一眼,心里默哀,而後打起精神道:「那是幾日之前的條件,只是今日不同往日了,當初我便說,過了這個村,便沒有了這個店。現今若是大王願降,只怕至多請封過國公,賜地二十萬畝,錢三十萬貫。」

麴文泰眼珠子一瞪,忍不住想要翻臉:「幾日之前可不是這樣說的!」

「幾日前是幾日前,幾日之前,金城不是沒有叛亂嗎?」崔志正微笑道:「高昌國的國力高低,決定了價錢啊,實不相瞞,若是再過幾日,可能又是另一個條件了。哎,非我要為難大王,實在是我不過是奉朔方郡王的詔令行事,他的條件便是如此,崔某也是無可奈何的啊!」

麴文泰忍不住磨牙。

這轉過頭,居然郡王成了國公,錢少了一大半,地也沒了一大塊。

這是侮辱人啊!

於是麴文泰忍不住冷起臉來,惱怒地道:「這樣說來,不過是你們欺我高昌無人也。認為唐軍一到,高昌便要灰飛煙滅。」

「是的。」崔志正毫不猶豫的點頭:「我掐著日子,唐軍轉眼就要到了,各地的叛亂,也會越演越烈,若是繼續這樣下去,只怕大王屆時只能委屈委屈,做個縣公了。」

「我也是名門之後,竟欺我太甚。」麴文泰在崔志正來談之前,想都想好了,有個郡王,倒也勉強能接受,總算自己還是大王,而至於那些錢糧,再加上麴家王族留下的財產,倒也是世代富貴。

可現在這么一搞,就不一樣了。

明明是要到手的錢,怎么說克扣就克扣?

這才幾天?

他心里很不忿,於是道:「這不是爵號與錢財之事,這是侮辱孤的威嚴,孤寧死戰,也不願受此奇恥大辱。」

崔志正卻是不急不慌,甚至十分從容地道:「無妨,大王自己考慮便是,崔某不過是傳話而已。」

崔志正滿心的氣定神閑,愛咋咋地吧,反正橫豎唐軍也要到了,我崔志正只要地,留不留人,跟我崔志正沒關系。

於是此前的酒宴,撤銷了。

請他崔志正喝酒,麴文泰覺得糟蹋了自己的酒水。

他心中意不平,於是氣咻咻的又將吏部尚書曹藝召到了近前。

而後惱怒不已地抱怨道:「唐使言而無信,欺我太甚,我意已決……」

曹藝的心則是一下子沉了下去,可隨後卻是抬頭,直視麴文泰,神情無比的認真,一字一句地道:「大王有沒有想過,大王不願受辱,可是高昌的文武們見大勢已去,他們會不會暗中與崔志正媾和?大王……機不可失啊,現在滿朝文武聽聞金城有失,已經人心浮動了。」

麴文泰一聽,頓時警覺了起來,他眯著眼,一副恐懼和後怕的樣子,良久方才道:「可是孤怎可受……」

曹藝卻是道:「臣在此,要恭喜大王……」

麴文泰大怒,大喝道:「你也要侮辱我嗎?」

「不。」曹藝很認真的道:「但凡是降臣,最害怕的是對方給的條件太少,不能受到厚待嗎?」

麴文泰此時氣消了一些,凝視著曹藝:「你繼續說下去。」

「降臣最害怕的,乃是卸磨殺驢啊。戰亂的時候,多少降臣,起初都給予了極優厚的條件,可一旦得到了對方的土地和兵馬,則立即卸磨殺驢。這樣的事,史書之中記載的難道還少嗎?」

麴文泰臉色陰暗不定:「可你為何要恭賀孤?」

「所以臣最擔心的就是這崔公信口開河,大王提出來的條件,他一並答應,今日許諾給大王郡王,明日給郡王親王爵號,今日給地五十萬畝,明日給百萬畝。今日給錢五十萬貫,明日給錢兩百萬貫。若他如此,反而不可相信,這只是空口為憑,因為大王一旦降了,就意味著人為刀俎我為魚肉。誰知對方肯不肯兌現呢?」

「可現在……崔公如此,反而讓臣踏實了下來,他們如此錙銖必較,討價還價,可見這崔公和那朔方郡王,是真的打算兌現承諾的,如若不然,他們何須如此呢?直接痛快的答應大王,難道不好嗎?臣沒有做過生意,卻也見識過一些商人,那些商人們從得失之中取得的經驗便是,但凡是信口開河者,都不可信。而只有與你反復討價還價者,方為真正的買主。」

「大王,現在崔公如此的反應,反而讓臣松了一口氣,憑此,足見他們的真心誠意。而至於郡王還是國公,是三十萬貫還是五十萬貫,固然這其中是有極大的差別,可大王所要慮的,首先不是價碼多少,而應該是能夠在乞降之後,可以平安落地。」

這意思是說,命才是最重要的!

麴文泰聽罷,似乎覺得有理,他背著手,來回踱步,頷首道:「這確是金玉良言。只是……孤還是有些不甘。」

曹藝想了想道:「不妨在這個條件上,再加一個條件。」

「你說來聽聽。」

「要求陳氏答應與大王結秦晉之好。」

「嗯,你說那陳正泰?此人我聽聞過,他是駙馬。何況孤的女兒,怎么可以給人為妾?」

曹藝便道:「臣聽說,陳正泰有一個至親的堂弟,叫陳正德,此人的祖父,現在掌握了陳家的錢糧,陳正泰雖為嫡系長房的家主,可論起陳氏內部的關系遠近,這陳正德在陳氏之中的地位,卻是不低。此人已年過二十四,只是迄今尚未娶妻,這說來,倒也是奇怪的事……」

「孤明白你的意思了。」麴文泰嘆了口氣,道:「這件事,你去和那崔志正談吧,孤再去見他,難免要難堪,而其他人,孤也不放心。你與他談妥之後,孤這便傳出詔令,降便降罷,到了這個時候,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曹藝行禮:「喏。」

…………

當夜,事情便談妥了。

等到了黎明時分,曹藝繼續入宮拜見。

而後,麴文泰召集了文武大臣,讓人宣讀了自己歸附大唐的詔令。

文武大臣們此時都默不做聲。

大家都很清楚,大勢已去,到了這個時候,已經沒有人可以阻止了。

於是麴文泰先行摘下了自己的王冠,文武大臣們紛紛痛哭。

當然,也有人哭著哭著,忍不住想笑的。

畢竟……自己家早就談好了更好的條件,就怕大王要頑抗到底,到時自己還要冒死造反呢!

現在好了,大家都很愉快。

那思漢殿的旄羽也已取下,換上了唐旗。

數不清的飛騎,開始奔向四面八方。

金城之內。

叛亂的士兵們依舊還是惶恐不安。

這其實也可以理解,畢竟叛亂之前,根本沒有知會唐軍,也就意味著,這只是感情用事而已,現在高昌國的司馬被殺了,他們已沒有了選擇,大唐的軍隊又聯絡不上,也不知就算聯絡上了,會得到什么待遇,一時之間,大家只好繼續守在這金城之中。

從義軍里幾乎已沒有什么紀律了,大家一哄而散,曹陽尋到了自己的母親和妻兒,每日陪在側,他焦灼的等待著消息,此時他已算是叛兵,也不知大王會不會發兵來。

直到此時……有飛騎而來,拿著詔書的飛騎宣讀了麴文泰的詔令,金城上下人等,盡都赦免,自此之後,再無高昌,高昌上下君臣以及庶民百姓,統統都為大唐子民。

金城的府庫,統統要封存,一應戶籍的文牘,也需妥善保護,現在要等的,乃是唐軍的到來。

…………

第二章送到,求點月票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