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七十二章:人心難測(2 / 2)

只是……這個藍圖的設想固然很美好,可是對於許多人而言,想下定決心,卻是極不容易的事。

至少,此時眾人一副後怕的模樣,個個露出惶恐之色。

這是分分鍾都要掉腦袋,禍及妻兒老小的事啊!

「真有這樣輕易嗎?」

見劉瑤詢問,侯君集這時候已將心一橫,正色道:「如何不輕易?這關外之地,根本沒有多少兵馬。唯一的兵馬,不過是五千天策軍而已!」

「可那天策軍,自建立以來,幾乎沒有多少戰績,我們兵多將廣,只要拿下天策軍,便可拿下陳正泰人等,這都是輕而易舉之事。現在……我等已陷入了必死之地,到了這個時候,難道甘願束手就擒嗎?」

「只是將士們肯嗎?」劉武依舊心里打鼓。

讓人叛唐,哪里有這么容易,許多人的家人,如今可都在關內啊。

一旁的錄事參軍劉瑤倒是垂著頭道:「由不得他們不肯,我們可以假傳詔書,就說陳正泰反了,陛下命我等襲擊天策軍平叛,將士們大多信任明公,生死相托,絕不會疑心!」

「只要我們拿下了天策軍,此地便是明公說了算,將士們即便是反悔,得知了真相,他們也沒有回頭路可走了,畢竟他們已犯下了謀逆大罪,到了那時,唯一能選擇的,只能和明公一條道走到黑。」

劉瑤的話,無疑給與了其他人一些信心。

侯君集頷首道:「老夫正是這樣想的,只是此事機密,卻還需與諸位一起制定詳細的計劃,將士們要如何安撫,如何確保將士們確信陛下下旨平叛,這些……都需諸位隨我一道勠力。而至於那天策軍,在老夫眼里,不過是一群沒有經過沙場的雛鳥而已,不值一提!」

「至於陳正泰人等……手無縛雞之力,只是案板上的魚肉罷了。老夫當初跟隨陛下,歷經大小數十戰,這天下從未有過敵手。而諸位又都是身經百戰之人,今手握重兵,怎么甘心去做階下囚呢?」

不得不說,這番話還是很讓人動心的。

因為細細想來,其中的風險並不大,似劉武這些老將,根本沒有將天策軍放在眼里,而侯君集這樣的天下名將,想要拿下區區一個天策軍,更是小菜一碟。只要拿下了天策軍,那么高昌、朔方和河西,便徹底握在侯君集手里了,又借此挾持了陳氏和世族,讓朝廷投鼠忌器,足以和中原分庭抗禮。

可劉瑤還是覺得不保險:「何不聯絡草原中的眾胡,以及波斯人和高句麗人,彼此相約,歃血為盟?而今大唐鼎盛,誰沒有感受到巨大的壓力,他們一定願支持明公,唯有如此,明公便可立於不敗之地了。」

侯君集立馬點頭道:「如此甚好,我派人修書,一面讓人與他們聯絡,只是夜長夢多,此事需當機立斷。現在我軍駐地,與天策軍並不遠,何不奇襲,那么就勝券在握了。」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一個方案竟不知不覺的開始勾勒了出來。

侯君集終於安心不少,他道:「為了防范於未然,我該在這時上書一封,就算馬上要班師回朝,也得先安穩住朝廷,等他們自以為我們毫無察覺時,而我們則是拿下了關外之地,他們便追悔莫及了。」

越說,眾人越是興奮。

「不妨明公下令,就說後日班師,這樣的話,讓將士們做好准備,等到大軍即將開拔的時候,將軍再拿出偽詔,傳令對西寧發起攻擊,這是出其不意,又可不露聲色的聚集軍馬。」

「如此甚好,你們盡速去布置,至於這偽詔……」侯君集低頭,卻是拿起了李世民此前傳來令他班師回朝的聖旨,冷笑道:「就用這個吧,到時劉瑤來宣讀,不會有人會有疑心。」

劉瑤立馬道:「喏。」

………………

一份公文送到了陳正泰處。

卻是關於侯君集預備班師回朝的消息,侯君集表示後日即將出師,對陳正泰寒暄了一陣,同時希望陳正泰能去大營中飲酒踐行。

當然……陳正泰是沒有興趣去的。

武珝看著奏疏,卻是蹙眉不語。

陳正泰看了她一眼道:「這侯君集當真要班師了?」

武珝搖頭:「侯君集此人,絕不會這樣簡單,這樣的人不能用常理來猜測。」

陳正泰疑心道:「這是為什么?」

「通常我們每一個人去猜測別人的時候,都會帶入進自己的心思。學生就打個比方吧,比如一個懶惰的人,他看誰都是懶惰的。一個簡單的人,他看誰都覺得簡單。同樣的道理,縱觀侯君集這些年做的事,恩師就會發現,這個人心思縝密,而且為人狡詐,做事也很狠辣。那么……這樣一個人,他去揣測恩師,去揣測天子,去猜測別人,會用簡單的想法嗎?他一定會認為,別人比他更狡猾,比他更縝密,比他更狠辣。因而,這就會造成他對任何事都疑心的心理,他越是疑心,就越容易恐懼。而一個縝密、狡詐和狠辣的人,一旦生出了恐懼之心,這才是最難預料的。這樣的人……往往敢做出讓人無法想象的事,最終十惡不赦!」

陳正泰恍然大悟,不禁失笑:「難怪我看誰都比較懶,每天都想治治別人的懶病,原來是這個道理啊。」

陳正泰現在幾乎對武珝完全沒有懷疑了,他很清楚,武則天對於人心的洞察力太可怕了,這天下的所有人在武珝眼里,就好似是沒有穿衣一樣,只需瞥一眼,便可被武珝看的一清二楚。

這是何等恐怖的存在。

武珝聽了陳正泰的話,不禁失笑道:「所以越是他這個時候說是要班師回朝,恩師才越要小心謹慎為上,切切不可有絲毫的僥幸,因為……大事將要發生了。」

陳正泰越加的也深以為然,點頭道:「我召我兄弟們來議一議。」

武珝自然知道陳正泰的那些兄弟是什么人……一個漢話說的有些一般,表達能力有所欠缺的黑齒常之。一個成日耀武揚威,每天嗷嗷叫的薛仁貴。還有一個據說挖過煤,而後好像因為這個經歷,所以身心不太健康,總是寡言少語,永遠都托著下巴作思考狀的陳正業。

唯一一個正常一些的,想來就是蘇定方了,嗯,大抵表面比較正常。

當然……還有一個叫鄧健的,乃是天策軍長史,不過他總是神經兮兮的,開口就是拯救世界,要挽救蒼生之類的。

武珝想到這一個個特別的人,只一笑,因為她心里知道,無論如何,陳正泰是信任這些人的。

不過對於這些神神叨叨的人,武珝也有些摸不清他們的路數,索性就閉口不言了。

當日,蘇定方等人被召來了大帳,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商議了一夜,到了三更時分,方才各自散去。

看的出來,他們很高興,尤其是薛仁貴。

陳正業繼續拖著下巴,繼續若有所思的樣子。

鄧健昂著頭,似乎也在思考著什么。

果然,還是蘇定方正常一些,這幾個人回了營,卻沒有什么大動作,很明顯……陳正泰讓他們不要聲張,只是暗中做好准備即可。

…………

「陛下……」

此時,在京都的宮里,張千快步進入了文樓。

這一次,他的表情越來越凝重。

此時,他的手里拿著的,卻是一沓書信。

李世民正坐在桌案前思慮著什么,聽聞張千進來的腳步,抬頭道:「何事?」

張千焦急地道:「從侯君集的女婿賀蘭楚石手里,查到了一批書信,奴覺得事關重大,特來請陛下過目。」

李世民頷首,這書信真不少,足足有數百之多,張千取來的,都不過是冰山一角而已。

李世民撿起一份,張千則在旁解釋道:「這些書信,都是這賀蘭楚石妥善保管的,奴拿下了賀蘭楚石後,逼問之下,他為了自保,將這些書信統統交了上來。他說,他的岳父之所以讓他保管這些書信,是因為要拿捏住某些人的把柄,好讓這些人……為侯君集所用。」

李世民只看過書信,這第一封,沒有看落款,卻只從筆跡里看出什么,詫異道:「這難道不是劉瑤的書信嗎?」

李世民對劉瑤有印象,因為劉瑤早在十幾年前,就是李世民的護衛,李世民十分欣賞他,最後便讓他在軍中開始擔任要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