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天作棋盤星為子(1 / 2)

魔魂啟臨 先飛看刀 4188 字 2020-09-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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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此篇女主與正文僅僅是名字相同,並無關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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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上元天看不到圓月,由洞冥草編成的九宮圖掛在空中,散出的光亮卻比明月還要皎潔。在上元天也看不到群星,文玉樹幻出的五彩,閃爍出的星星點點卻比星光還要神秘。

數百位玉女在各個角落游玩與嬉戲著,笑聲不絕。這里不像瑤池有著許許多多的規矩,稍一觸禁,就難免受到責罰。上元夫人對她身邊的玉女,總是寬容得近乎寵愛。

衛縈塵捧著銀盤,行走在上元宮前的白玉階台。五彩文玉的柔光,在銀盤的反射下映著那微紅的臉。她穿著虹絲制成的霓裳,體態輕盈,綽約窈窕,唯有手腕上的百草結,做工卻顯得粗糙。

她停了下來,騰出左手將衣袖拉了拉,輕輕地遮去百草結,然後摸了摸自己的臉,試圖拂開那抹淡淡的紅暈。

紅暈卻更加地深了。

微微跺了跺腳,心底埋怨了幾句,她走進了上元宮。

宮內青煙梟梟,寶帳婆娑。華蕪的香氣時隱時現,不經意間,觸及了龍須燭,撩起水紋般的藍。上元夫人坐在麟文席上,眉頭微皺,看著棋盤上黑白錯落的棋子。在她的對面,坐著一位秀麗的仙子,玉質凝膚,清清冷冷,不近煙塵。

衛縈塵將銀盤放在兩人身邊,忍不住探頭朝棋盤看了看。上元夫人的棋藝名揚九重,然而看她此時的神情,卻像是頗為艱難,這使得衛縈塵也不由得有些好奇。

衛縈塵還在人間時,棋藝亦是不錯的,教她學棋的,乃是朝歌有名的棋師。然而,上元夫人與這名仙子的對局,卻看得她頭昏腦脹,只覺得每一個落子,都契合天道,約捺虛實,勝於星圖。

恍惚間,上元夫人已落下一子,看著她,眼含笑意。衛縈塵只覺得心中的小小心思被看個干凈,臉上一熱,扭捏地讓開,侍立一旁。

上元夫人重新看向棋盤,卻見那名仙子並未思索多久,已輕輕地應下一子。上元夫人盯著那子,臉色微變,她端起銀盤上的玉杯,啜了小口杯中的玉醴,淡淡道:「久聞六公主已解開伏羲帝的先天卦數,洞冥天機,我原本還有些不信,現在下了這盤棋,才知所傳不虛。此局是我輸了。」

六公主臉上無憂無喜,只是慢慢說道:「夫人相讓而已,瑞和愧不敢當。」

上元夫人移了移杯,衛縈塵將懷接過,放入銀盤。

「六公主過謙了,」上元夫人像是說家常般隨意地道,「聽說你七妹私游人間,與一凡人相戀,惹得你母親大怒,將他夫妻二人硬生生拆散,不知此事可真?」

六公主面無表情,只是冷冷道:「七妹身為天仙,竟私嫁凡人,身染污穢,有此下場亦是自作自受。若非幾位姐妹求情,只怕我母親早已將她和那男子打入輪回,現在她不過是被拘在織女宮,還敢有什么怨言不成?」

「六公主說的也是。」上元夫人雍容地笑了笑,取過玉杯,又啜了一口,再道,「但我聽說瑤姬也被你母親責罵禁足,我曾見過她數次,相信她絕不是品行不端的女子,卻不知犯了何事?」

「二十三妹自己倒沒犯什么大錯,」六公主一粒粒地拾著棋子,棋子在她的指間一閃一閃,有若星辰,「只是有一次她在巫山游玩時,不慎被楚王看到,竟惹得楚王朝思暮想,命他的一名大夫作了幾首描寫二十三妹的淫詩穢曲。雖然那人間帝王荒淫無道,不該妄做非份之想,亦早晚自取報應,但若非瑤姬過於貪山戀水,有怎會有這種事情發生?我母親命她閉門反省,也是為了她好。」

「只是禁足倒也罷了,」上元夫人嘆道,「但所關之處卻在天界與魔風相交的紫清闕,日夜受那冰魄侵蝕之苦,未免所罰過重了。」

六公主仍在拾著棋子,仿佛對上元夫人的嘆息無動於衷,只是淡淡地道:「既然位列天仙,便更應該自重才是。倒是聽說夫人總是任由上元天的玉女自主婚配,甚至是嫁給人間的凡夫俗子,我母親多次提及,都覺得夫人的管教未免太松了些。」

上元夫人移了移杯子,卻見到衛縈塵正背著六公主偷偷做了個咋舌的模樣,不覺失笑了一聲,沒等她來接玉杯,自己放入了銀盤。

「你說的有理,我的管教確實松了些。」上元夫人臉朝著六公主,眼角卻似笑非笑地掃了衛縈塵一眼,「只是情愛之事,為心所系,真的愛上一個人時,又豈是那些天條戒律可以束縛的,六公主你說是不是?」

六公主瑞和低頭不語,仿佛這個問題並不值得回答。

「當然,這也是各家各事,說說而已。」上元夫人語氣微微轉冷,「我既不打算過問昆侖境的事務,也不打算讓你母親來插手我的侍女們的婚配。卻不知你母親這次請我去赴蟠桃會,又是所為何事?」

衛縈塵此時才知道六公主來上元天,目的是為了請上元夫人出席那三千年一次的蟠桃會。天界中早有傳言,說王母與上元夫人之間存有心結,雖然兩人都未加證實,但她們兩人已有四千多年不曾相見,卻是事實。上一次的蟠桃會,上元夫人也是唯一一個沒有出席的天仙中人。

六公主手指停住,抬頭看著上元夫人,淡淡道:「夫人既已應承,這局若是瑞和僥幸贏了,便答應我母親的邀請,以夫人之尊,想必不會使瑞和失望才是?」

上元夫人沉默片刻,忽地一笑:「說的也是。」

六公主繼續拾著棋子,她拾得很慢,看上去,竟像是寧可用漫長的一生來拾這些棋子。

上元夫人端起玉杯,卻並沒有喝,只是慢慢地說道:「瑞和你既已解開了伏羲帝的先天卦數,棋藝自是超絕,但我若說,還有人能贏得了你,你可相信?」

六公主面無表情地道:「天界人才濟濟,有一二人棋藝勝我,也不是什么不可能的事。」

「瑞和你太自謙了,」上元夫人笑了笑,「這天界之中,已不可能有誰再贏得了你。但我說的卻不是天界,而是人間。」

「人間?」六公主愕了一愕,抬頭看了上元夫人一眼,「夫人說笑了吧?仙家的棋路,又豈是凡人所能看懂?」

「只怕未必,」上元夫人道,「天界以天命統治六合數千年,然而,近來人間卻有人依據《河圖》《洛書》窺視天命。要知道,奇人異士,在人間亦有不少,伏羲卦數,也並不只在天界流傳。」

六公主冷笑道:「那些凡人不知從何得到了河洛二書,便以為能算盡天機,理清因果循環,卻不知他們所看見的連冰山的一角都不及,管中窺豹,偏偏又自鳴得意,甚是可笑。」

「也並不全是如此。」上元夫人道,「據我所知,在人間界的九華山,便有一名男子,其易理之精,早已不下人間地仙,達真人之境。此人姓范名摶,卻不知瑞和你可曾聽過他的名字?」

她話方說完,卻聽到一聲脆響,六公主方拾起的一枚棋子,竟在她的指尖裂出一條細縫。

上元夫人繼續道:「有人對我說,這名男子少年時曾得遇天仙,授予他仙家棋道,我卻是不信的。仙家之棋,以星為子,以天為盤,若無天庭授命,誰又敢私下教給一個凡人,瑞和你說是不是?」

六公主默默地將指尖輕彈,那枚棋子立時飛出上元天,化作一顆流星,飛往下界。

「瑞和你還未回答我的話呢。」

六公主淡淡地道:「人間界流言萬千,最是不堪,夫人豈可將這些事一一當真?」

「卻也不見得全然是假,」上元夫人道,「說來也巧,我本已派人去九華山請了那位范先生,來上元宮與我聊一聊。現在瑞和你既然也在這里,何不與他手談一局?」

說話間,卻見上元夫人的侍女宋辟非走了進來,向二人稟道:「九華山范摶范先生,應夫人之請,已在門前等候。」

「快請他進來。」上元夫人撫掌笑道,「剛說完,他就到了,世間就是有這般多的巧事。」

六公主沒有說話,只是臉色有些煞白。上元夫人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又道:「瑞和你既已得伏羲真傳,不知來此地之前,可曾算出自己會遇見這位范先生呢?」

六公主牽強地笑了笑:「夫人說笑了,當日,三清化身鴻均,編織天命之時,便已將上三天排除在外。上元為上三天之一,又豈是先天卦數所能算清的?」

腳步之聲傳來,卻見宋辟非已領著一個男子走了進來。那男子身穿布衣,衣著朴素,看見六公主,禁不住愕了一愕,欲打招呼,卻又想到些什么,強行忍住。

「在下范摶,參見上元夫人。」他在宋辟非的引領下依禮跪拜。

「不必多禮,」上元夫人面含微笑,「范先生雖在人間,我卻是聞名已久,聽聞先生精通棋弈之道,我身旁的這位六公主,也喜歡下棋,還請先生與她一弈,我也好見識見識。」

范摶還未應承,卻聽六公主冷冷地道:「凡夫俗子,豈有資格與我對弈?夫人若欲試他的本事,何不自己與他對上一局?」

「這個,」上元夫人為難道,「我適才輸了一陣,已無心情再下,這卻如何是好……有了……」

上元夫人看向衛縈塵:「你就代我與范先生對局好了。范先生乃人間棋聖,你的本事恐怕差他甚遠,就持下手吧。」

「萬萬不可,」范摶急道,「這位姑娘既是蕊宮仙子,又是代夫人行棋,應是在下持下手才是。」

上元夫人道:「先生既然如此在意禮數,那你與縈塵分先便是。」

范摶還想再言,上元夫人已揮了揮手,將其止住。

兩人相對而坐,衛縈塵猜得先手,布下座子,先掛右角小目。

上元夫人喜弈,她在夫人身邊多年,棋藝比起在人間之時,自也有一些長進,聽到夫人誇贊范摶,心底也難免不甚服氣,思考時,自不免銳意侵絕,務殺圖多。那范摶進退之間,卻甚是溫和,避實擊虛,又點到即止。一局棋下來,衛縈塵明明覺得多次有機會將白子一擊而潰,偏偏就是差了一點,待發覺已方機危陣潰時,對手卻又總是緩了一緩,讓她得已立住陣腳。

臨近終局,衛縈塵心中算了一算,盤面上的形勢,基本已是不分上下,然而她持的是先手,此時竟是無法還出棋頭來。

心底還在著急,上元夫人已彈了彈指,棋盤與矮桌盡皆不見。衛縈塵抿了抿嘴,不甘心地叫道:「夫人,我們還沒下完呢!」

上元夫人笑道:「傻丫頭,若非范先生讓你,你早就出丑了。」

衛縈塵心中不服,只覺得不過是自己一時大意,才使得白子占了些上風,若繼續下下去,說不定還有挽回的余地。上元夫人也不理她,看著范摶說道:「范先生的棋藝,果然不凡,更難得的是安而不泰,存而不驕,棋如人品,觀此局,即可知先生的君子之風了。」

范摶連忙立起謙讓。

上元夫人端起玉杯,啜了一口,又道:「聽說范先生還是獨身一人,不曾娶妻?」

范摶恭敬地回道:「在下山野之人,何敢言妻。」

「以先生的品德,若就此獨自終老,豈非是件憾事?」上元夫人放下玉杯,輕輕地指了指衛縈塵,「我便做件美事,將縈塵許配給你好了。」

此言一出,不但是衛縈塵有如冷水澆身般呆住,連六公主的指尖也禁不住顫了一顫。范摶急忙道:「在下凡夫俗子,怎敢妄娶天界仙子?懇請夫人收回成命。」

上元夫人冷冷道:「縈塵乃是我最疼愛的玉女,莫非你還嫌棄她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