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三點了,竟然還要繼續戰斗!這他么的是要把整個空間里的人都鬧起來看這兩個奇葩id相親?】
【秀恩愛,死得快啊!】
【就沒有什么匹配度更高的搭檔來虐一下他們嗎?】
賀行此刻還興奮著呢,抖著腳,嘀咕著:「快點兒,快點兒!這個666該不會是個女人吧?這么墨跡?」
他已經完全忘記了要低調,不低調的話被聯邦艦隊召回可怎么辦。
等得賀行都快頭頂冒煙了,忽然一條信息彈了出來。
id666:【不好意思,剛才接了個電話。】
「什么?這個鬼零度空間有聊天功能的?」
賀行到處找輸入的地方。
id666的第二條信息來了:【我好困,要睡覺了。寶寶晚安哦。】
賀行睜大了眼睛,看著「寶寶」兩個字,靈魂受到了沖擊。
「寶寶?誰是寶寶?你以為玩兒養孩子的游戲呢?你充了奶粉錢嗎?」
賀行氣得不行,到處找輸入的地方,終於發現是自己右側的工具欄拉得太窄,把對話輸入框給擋住了。
他點開來,飛快輸入:你才寶寶!你全家都是寶……
然後他發現有系統自帶的聊天選項,里面有一條就是【我好困,要睡覺了。寶寶晚安哦。】
原來id666不是故意的。
「媽的,好好說話不行?選什么系統回復啊?沒誠意。」
對方已經下線了,自己繼續待著也沒意思了,於是他退出系統,回去浴室,繼續洗澡。
洗著洗著,賀行忽然在想,難道那個id666是現役的操作員嗎?
之前一直在演習,所以沒有上線。
演習一結束,這家伙就出現了。
要不然怎么解釋這個時間線?
但是演習非常耗費精力,真要是現役操作員,id666還能在高強度的演習之後,陪自己在零度空間里刷了那么多場模擬戰?
真要是這樣,這家伙的精力也太特么旺盛了吧?
因為太興奮了,賀行根本睡不著,又沒什么事情好做,就躺在床上重新玩養孩子的游戲,雖然他不肯氪金,這孩子注定又要餓死。
玩著玩著,眼皮子打架,在天快亮的時候,賀行終於睡著了。
他一覺睡到大中午,是被肚子餓醒的。
賀行坐在床邊,腳在地上搜索了許久,都沒找到自己那雙踩癟了後跟的帆布鞋,索性就穿了拖鞋走了出去。
俱樂部里靜悄悄的,今天不是周末,葉陽去上課了,而經理好像去跟別的俱樂部談練習賽,所以也不在。
賀行穿著他的大花馬褲,嘆了口氣:「就算談練習賽,也好歹等人手湊齊了不是?」
他習慣性地進了廚房,打著哈欠准備從冰箱里取午餐出來,但是卻聽見了炒菜的聲音。
「經理?經理是你嗎?」
賀行剛走進去,看著那個背影,就愣住了。
白色襯衫和休閑褲,修長的身型,腰背挺拔,除了何歡還能是誰。
「你……你怎么會在這里?」賀行向後退了一步,腳下的拖鞋掉了。
何歡轉過身來,看了他一眼:「我有三天的假期,正好來俱樂部解決修復師和舵手的問題。」
「哦。」賀行的腦袋伸進冰箱里看看,發現從周一到周日都准備好的營養餐竟然吃空了。
「你再等一會兒,飯就要弄好了。」
何歡一說完,賀行就想起這家伙燒飯做菜好像還不錯,之前那個炒面就弄得挺好吃。
吃慣了隊里標准化的營養餐,能吃點別的,賀行咽了一下口水。
「那你做飯吧,我去找點東西。」
「找什么?」
「我的鞋不見了。」賀行心想也許在屋子的什么角落里。
那雙帆布鞋不可能有人會拿。
「我給你洗了,在烘干。」何歡說。
「什么?你給我洗了?你沒看見那上面有手繪嗎?你給我亂洗萬一把手繪……」
「上面的手繪我給你擦了固色劑,以後怎么洗都不會掉了。」何歡回答。
賀行頓住了,趕緊轉身去了洗衣房,烘干機里正好顯示結束。
他把鞋子拎出來一看,帆布鞋的四周和底子都很干凈,這不是機器洗的,是手刷的。
而手繪的部分確實如同何歡說的,變得更加鮮艷了,一點都沒掉色。
賀行都舍不得穿了,他把鞋子放進櫃子里。
「賀行,你墨跡好了嗎?下來吃飯。」何歡的聲音響起。
賀行趕緊出去,等到了餐廳里,他忽然有點緊張了。
之前跟何歡相處,老顧啊、周洪、葉陽總歸有其他人在。
今天他卻跟何歡一起吃飯了。
低頭一看,是魚香肉絲、紅燒肉還有炒青菜。
賀行很久沒有吃過這樣的家常菜了。
至於魚香肉絲,他連點都沒再點過。
小時候他最喜歡的就是媽媽做的魚香肉絲,微微的甜,很鮮香。
後來老媽走了,他去了預備役,也吃過魚香肉絲,太甜了,很齁。而且炒得不香,粘粘乎乎的。
何歡給他遞了一碗飯,說了聲:「吃吧。吃完了我們出去。」
「那什么……你好心幫我刷鞋子我還跟你吼,對不起了。」賀行說。
「你真心覺得對不起?」何歡笑了。
也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賀行不覺得何歡的笑容很假很礙眼了,還挺有那么點屬於他的個人風格。
「真心的。要不然我也給你刷鞋?」
「我不用你給我刷鞋,我只想問你可不可以做我的火控手?」
還是那個問題。
第一次可以是調侃,第二次可以是玩笑,但第三次那就一定是認真的。
賀行拿著筷子,張了張嘴,他的喉嚨忽然哽住了。
「我知道你會拒絕我。這一次的理由,就算我做的飯不好吃吧。」
何歡夾了一塊紅燒肉給賀行。
賀行愣了愣,許久沒有把那塊肉咬進嘴里。
「我拒絕你的理由……是因為我……沒有自信能保護你。」
賀行一抬眼,發現何歡正看著自己。
那雙眼睛里有一絲不明顯的訝異,還有心疼。
賀行低下頭繼續說:「大部分人都以為保護舵手甚至整個戰艦的人,應該是防御師。但最有效的防御,是攻擊。更不用說戰艦是目前速度最快的太空戰機。如果火控手能力不足無法壓制並且威懾敵人,敵人的狙擊目標就會是舵手。」
賀行又沉默了兩秒。
「我沒有那個自信。實戰,並非演練。」
上一個我想保護的舵手,就沒能活著回來。
「你……不會哭了吧?」
賀行本來還有點內疚和感傷,聽見何歡帶著笑意的聲音,立刻就要炸毛了。
「哭了?你說誰哭了?哈?」
賀行抬起頭來,一雙眼睛虎虎生風,然後他的腦袋就被對方的手給摁了一下。
「你的理由我接受。」
「廢話,你當然要接受。」
「我也很喜歡。」
「喜……喜歡?喜歡你個球啊!我是拒絕你,非常嚴肅認真地拒絕你!」
賀行伸出雙手,比劃了一個大叉。
何歡還是笑:「因為你想保護我。」
賀行愣了一下,「我……我才沒有想過要保護你呢!」
「當一個人想要保護什么的時候,會越來越強大。」
「不要給我灌心靈雞湯!不聽不聽,王八念經!」
賀行夾起一大塊紅燒肉放進嘴里。
「魚香肉絲你怎么不吃?」
「這道菜講究得很,能做的好吃的人我還沒見過呢。你的炒面和紅燒肉都不錯,為了避免你神格崩塌,我就不吃了。」賀行說。
「所以,我在你心里是男神?」何歡撐著下巴看著賀行。
賀行不看他,看了他這家伙又要說一些自戀到讓人吐血的話了。
「是男神經。」
「那就吃一口,讓我安安穩穩當個男神經。魚香肉絲里我有放非常特別的配料。」
「真的假的?」
對方這么說,賀行還真有點兒好奇了,夾了一筷子放嘴里。
甜度剛好,肉絲細膩,其他的配菜也很爽口,關鍵是有一股讓賀行懷念的香味。
懷疑是舌頭出了錯,賀行又夾了一筷子。
「好吃吧?」
「還……還成吧?你說你一個操作員,有體能訓練、模擬訓練還有演習,你哪里來的時間學做菜啊?」賀行很好奇地問。
「我六歲之後,是跟著舅父舅母生活的。他們在數據庫工作,很忙。我就學了做飯菜。」
「你爸媽呢?」賀行隨口一問,但是緊接著他就意識到自己不該問。
「第一次反擊戰的時候陣亡了。」何歡說。
賀行沒說話,他總以為何歡這么年輕就是個配了警衛員的戰艦操作員,而且還一點都不怕蘇震,以為他們何家的背景肯定更厲害。
「怎么不說話啊?安慰兩句才對啊。」何歡說。
「有什么好安慰的?咱倆都是單人solo。」賀行沒好氣地說。
幾筷子下去,魚香肉絲里的肉絲都被賀行吃干凈了。
但是何歡還是把胡蘿卜絲都給挑了出來,放在賀行的碗里。
「你以為自己還幼兒園啊。你知道在空間站要塞里,吃一口新鮮的蔬菜都能成為活著回來的動力嗎?」何歡說。
賀行看著自己碗里的胡蘿卜絲,手指不可察覺地顫動。
剛才那句話,關城也說過。
就連自己碗里胡蘿卜絲堆起來正好蓋著半碗飯的樣子,也跟關城給他夾菜的習慣一模一樣。
他很用力才讓自己的眼淚沒有掉下來,悶著頭不斷往嘴里扒飯。
他真的很怕何歡再說些有的沒的,這樣子自己就真的hold不住了。
吃完了飯,賀行很自覺地把盤子和碗都放進了洗碗機里。
看著賀行蹲在洗碗機前,彎著腰,他身上很少曬太陽,比別的地方都白。
而且還有小腰窩。
何歡就站在他的身後看著他。
賀行一轉身,正好看見何歡的喉嚨動了動。
他的目光和從前似乎有些不同。
很深,很暗,賀行有一種會被對方吞沒的錯覺。
他趕緊轉移話題:「走吧!你不是說吃完了飯要出去么?出去干啥?踢趙如松的館嗎?」
趙如松二十多家俱樂部,關掉一家,還有那么多家,他仍然是飛艦競賽圈的巨頭。
「去找一個你可能也認識的人。」
何歡朝賀行勾了勾手指,兩個人走出了俱樂部,一輛非常拉風的摩托車出現在賀行的眼前。
每個男孩兒或多或少都有一點追風夢,賀行也不例外。
他立刻就圍了上去,摸了摸摩托車的感應式車頭:「這個摩托車外號叫『木星颶風』!限量版啊!你怎么會有?」
「我為什么不能有?」
何歡把安全帽扔給了賀行,長腿一邁,拍了拍後座。
「上來吧。」
賀行難得露出了懇求的表情:「給我開開?」
「小朋友還是坐後面吧。」
賀行的臉立刻耷拉下來了:「我再倆月就二十一了,你能別倚老賣老嗎?」
「坐不坐?不坐我走了。」何歡扣緊了安全帽。
「坐!坐!當然坐!小爺就當坐了回飛艦的替補席!」
說完,賀行趕緊戴上安全帽,坐了上去。
他本以為何歡會忽然發動,來個風馳電掣之旅,所以兩只手還很緊張,不知道該抓哪里。
誰知道何歡慢悠悠地啟動,慢悠悠地加速,賀行等了三分鍾,何歡的速度還沒到二十邁。
賀行不爽了,拍了一下何歡的肩膀:「喂!你這是木星颶風呢?還是老牛破車啊!」
「我怕你掉下去。」何歡的聲音從頭盔里傳來。
比平時聽著低沉,竟然有幾分磁性。
「就你這速度,小爺我端碗泡面坐後面吃都沒問題!」
賀行不耐煩地用膝蓋撞了一下何歡的腿。
何歡忽然單手向後扣住了賀行的膝蓋:「你再鬧!這里是市區,本來就限速。」
賀行的膝窩被掐得不能動,他嘖了一聲:「知道了知道了。」
終於上了立交橋,何歡忽然加速,賀行本來打了個哈欠都快睡著了,被引擎震了那么一下,醒過神來一把拽住了何歡的襯衫。
「木星颶風」終於有了那么一丁點颶風的氣質。
風吹著賀行露在安全帽外面的發茬,他想要松開何歡的衣角,手指卻被何歡緊緊扣住了。
何歡沒有說任何話,但手指的力量讓賀行不敢松開,何歡把手收回去了,賀行也不敢放手,只能拽著何歡的衣角,直到他們來到了一個藝術學校。
何歡拍了拍賀行的手背:「到了,下車。」
賀行看著那里面一個二個年輕學生,有點恍惚。
「你……該不會是要逼我來讀書吧?」
何歡脫下了安全帽,直接在賀行的腦袋上砸了一下。
「就是逼你讀書,也不會叫你來讀藝術。」
從何歡露臉開始,就吸引了路過學生們的視線。
「因為我沒有藝術細胞?」
「因為你審美嚴重偏離了人類的正常標准。」
何歡帶著賀行走進了學校的大門。
賀行小時候也幻想過讀大學,但是他初中畢業就去了預備役,學的東西都是實戰性的,這讓他哪怕預備役退役了,也沒辦法繼續考大學,畢竟脫節了。
現在看著這些大學生們,有點羨慕。
「想讀大學嗎?」何歡忽然問。
「說不想,肯定是假的。但就算想讀,我也讀不了。」
「這種大學你當然讀不了。但是聯邦艦隊的大學,你肯定能讀。」
「……」
他們來到了一個畫室,畫室里放著很多石膏像。
賀行有點害羞,因為這些石膏像都是女的,還沒穿衣服,視線不知道往哪里放。
「你低著頭,耳朵微微泛起粉色的樣子真的很可愛。」
何歡的聲音在賀行耳邊響起,賀行心頭一驚,下意識後撤,差一點就把那座石膏像給撞翻了。
更重要的是,他碰到石膏像非常尷尬的位置了。
「你這樣不知所措,會讓逗你的人更上癮的。」
何歡拉了賀行一把。
「賀行,鎖好你的小宇宙,萬一爆發了把這些石膏像都砸了,那就是破壞藝術了。」
「滾。」
在畫室的中央,坐著一個挽了長發的年輕人。
賀行一開始以為那是個女大學生,走近了才發現是個男的。
寬肩窄腰,背脊挺拔,他的坐姿讓賀行覺得他曾經受過和自己一樣預備役的訓練。
對方的表情很專注,手里托著色板,快三分鍾了動都沒動一下。
何歡拿了一本畫冊,朝著賀行勾了勾手指。
賀行想也不想,就把腦袋湊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