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1 / 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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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天在楊老太太家和張家來回奔波著,徐長卿的小日子過的忙碌而又充實。白天跟著楊老太太忙著學習刺綉,晚上回來繼續練習,順便跟著畫譜臨摹,在她不知不覺中,很快就到三十晚上了。

因為要過年了,楊老太太暫時停了徐長卿的刺綉課程,說是等大年初四再開始,當然了生怕徐長卿只顧著玩,沒少給她布置功課,徐長卿倒沒有什么想法,只是覺得該是這樣,張翩幾個知道了就一個勁的說人老太太真嚴格,就算過年了都不讓人休息的。當然這樣的話就算他們說了,徐長卿還是一笑置之。楊老太太總是為她好。

想著老太太一個人孤零零的過年挺凄慘的,徐長卿就盛情邀請老太太跟她一起去張家過年。林薇也特意找了個空閑點的時候去勸說老太太。可惜楊老太太就是不肯松口,她一直說哪有去別人家過年的道理。

徐長卿拿她沒辦法,就想著是不是去陪老太太吃過早晚飯再回張家。等大舅母林薇笑著告訴她老太太已經被林濤也就是老人的親生兒子接回家過年了,她多少放心了。不過轉而又有疑惑了,不是說老太太是被兒媳婦嫌棄的嗎?

林薇嘆了口氣「認真說起來我這個表弟人挺不錯,對我舅媽也挺孝順的。就是太妻管嚴了,什么話都聽他老婆的。我那個弟媳婦是個厲害人物,無利不起早,舅媽工作的時候哄著直叫媽,等舅媽干不動了,就眼不是眼了。不過就算我舅媽出來單過,但過年再不接她回去團聚,就太不象話了。他們多少也要點面子。」

徐長卿還是有點似懂非懂,她一直挺不明白既然嫁了人,不是應該相夫教子、孝順公婆嗎。怎么還敢嫌棄老人把老人趕出家門呢?

當然這些疑惑她既然想不明白就置之腦後了,現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要過年了。

徐長林只在石家呆了兩天就呆不住了,他畢竟跟叔叔徐定睿一家在一起生活慣了,突然跟與自己生活方式完全不一樣的石家人在一起,到底不習慣。就算石家眾人對他真心不錯,誰都客客氣氣的,他心里還是多少有些不自在。所以沒呆兩天,他就跟舅舅石鑫說要告辭了。石家眾人哪肯啊,徐長林好說歹說了半天,石家人才放行。但還是說了等初二徐長林一定要再去石家住個幾天,因為徐定睿他們已經決定了初八就要回鄉了。

大年三十這一天,許是知道要過年了,原本歇了幾天的鵝毛大雪又紛紛揚揚的飄了起來。整個北京城瞬間就變成了銀妝素裹的世界。天氣雖冷,但百姓們過年的熱情不減。

跟普通百姓家一樣,一大早張家眾人就開始忙碌起來了,林薇帶著張敏幾個家庭婦女在廚房里忙著炸丸子、包餃子做著各種可口的食物,那香氣飄得滿院子都是。炸年糕、炸魚、紅燒兔肉,一個個平日里基本很少吃的菜式在鍋里准備的。老太太眼神不好,還是含著笑跟著女兒媳婦坐在廚房里忙活著,就算幫不了什么忙,最起碼能陪著說說話啊。而且姜是老的辣,憑著老太太幾十年的閱歷,出口就是故事。老太太年紀大了,什么風浪沒見過啊,現在最大的心願就是兒女在身邊。今年過年難得女兒也在,早就樂的合不攏嘴了。

張靈智張靈瑞幾個大老爺們就帶著孩子們忙著打掃院子,大過年的總不好臟兮兮的。

徐長卿好奇的這邊晃晃,那邊逛逛,她對老北京怎么過年挺感興趣的,挺想看看北京的過年習俗跟他們那邊有沒有區別的。

徐定睿一早就被老丈人張成儒拉著進書房去寫對聯了。從昨天開始,老爺子就沒怎么休息過,很多街坊鄰居知道張老爺子是大學教授,寫了一手的好字,來求老爺子幫忙寫對聯,雖然大家或多或少都帶了些小禮物,但老爺子畢竟年紀大了,身邊總得有人幫襯著。都是街坊鄰居的,既然人家上門來求字了,總不好將人家拒之門外啊。不過通常都不是老爺子自己動筆,而是張靈智兄弟倆,畢竟老爺子年紀大了,不能長時間伏案工作。張家兄弟倆這些自然是要跟街坊鄰居們解釋清楚的,街坊們都清楚,哪還有不同意的啊。

當然老張家的春聯肯定是老爺子親自動手的,早早就准備好了。

之前是張靈智兄弟倆幫著寫,後來等徐定睿來了,見徐定睿的字寫的不比他們兄弟倆差,甚至還略勝一籌,他們干脆就讓位了。這些年每到過年都有人求上門,還不好拒絕,又老是寫同樣的話,他們都快要寫吐了。現在有接班人,自然求之不得了。

徐定睿倒是覺得還好,前世盡管是個鄉下的赤腳大夫,但也有要寫葯方的時候,他自己跟著張氏學了認字,幾十年下來多少形成了自己的風格,字總不至於太差。寫春聯就當是練練字吧。

不過張老爺子看了徐定睿的字,還是直搖頭,說他的字到底缺了幾分火候,最好再去跟著任老先生練一段時間。

任安全老先生一手毛筆字寫的爐火純青,當書法老師是綽綽有余的。

各人都有任務,幾個小的也有安排,他們就領到了貼春聯和掛燈籠的任務,還特意讓一直在廚房里忙碌著的林薇等人幫著熬了一小碗糨糊,等會用來貼春聯。

「哥,掛歪了,往左邊來點。」

「什么往左啊,你是笨蛋嗎?左右不分,明明是往右好吧。」

「你才左右不分,那是往左!」

「別聽他的,大哥,往右。」

……

張溪個子最高,被家人委以重任,拿著個大大的燈籠站在梯子上往大門口掛,幾個弟弟妹妹就在下面指揮,一個說往左一個說往右,他都改了幾次了,還是不對,一個個嘰嘰喳喳的聽的張溪氣不打一出來,忍不住怒斥道,「快點,到底是往左還是往右啊?」外面可是在下著雪好吧,他抬著臉往上看,臉上被風雪吹打的生疼,眼睛都要睜不開了,那幾個不省心的弟妹居然還在下面討論究竟是往左還是往右。

「大哥你急什么呀?我們在看啊。」

「是啊大哥,慢慢來啊。」

張溪在上面氣的臉都要綠了,一個個都是什么人啊,都這個時候還能慢慢來?這是在逗他玩兒呀。也不管其它了,將燈籠掛上去,就蹭蹭的從梯子上下來了。

「哎大哥,你怎么下來了?不是還有春聯要貼嗎?」張溪剛從梯子上爬下來,見張洋邊嗑著瓜子,邊拽著自己的衣袖,頓時氣不打一處來,沒好氣的回道「換你上去,我都在上面呆半天了。」

「大哥,你是老大哥哎,你不上誰上啊。來來來,先磕點瓜子,好好休息一下啊。」張洋一聽,將手中的瓜子往張溪手里一塞,一溜煙跑了。天這么冷,他才不想在梯子上去吹風呢,還不如去廚房看看順便找點好吃的。

「哥,我去看看老媽他們在做什么好吃的。」剩下的張流幾個見識不妙,也溜走了。

張溪一個不注意,就被他們幾個給溜了,那個無語啊,又拿他們沒辦法,只好嘀咕了句「臭小子,別讓我逮到了。」他到底沒怎么放在心上,就准備把剩下的春聯貼了。

徐長卿含著笑看幾個表兄妹們吵吵鬧鬧,心里多少有些羨慕,其實有個兄弟姐妹真挺不錯,不過在看到身旁的徐長林,心里又好受了不少,徐長林雖不是自己的親哥哥,但自幼對她不錯,多少彌補了些遺憾。

徐長林笑著走上前去,「哥,我來幫你吧。」他從地上的籃子里取出疊好的春聯,在一旁的長凳子上攤開,用糨糊塗了一遍,就准備站到梯子上去貼了。

張溪手直擺,從徐長林手中奪過春聯,「開玩笑,哪能讓你動手啊,我來就好。」徐長林怎么說都是客人,頭一次一起過年,他哪好意思讓客人爬高上低的啊,梯子畢竟不是很安全的,要是跌到哪兒了,他怎么跟小姑父交代啊。

「這有什么呀,我又不是不會爬梯子的。」徐長林笑笑。他多少能猜出來張溪的考慮,農村孩子誰不會爬樹啊,梯子這點點高度對他來說還真不算什么。

兩個人推辭來推辭去,就是誰也說服不了誰。徐長卿看的都覺得累了,不就是一個貼個春聯嗎?至於搞得這么糾結嗎?

「張洋,你們趕緊去給你哥他們幫忙。」廚房里一直在留意著大門口的動靜的林薇見了,忙吩咐溜進廚房偷吃的張洋趕緊出去幫忙。

老大發話了,張洋不敢不聽,嘟著嘴出去幫忙了。他也不是不知道輕重,雖然多少有些心不甘情不願的。

張流幾個也很有眼色的乖乖的跟著去了。

人多力量大,沒一會兒,老張家四合院的各個門窗就被貼上了春聯,整個四合院立馬變得喜氣洋洋,仿佛沉浸在了紅色的海洋之中了。

見老張家開始貼春聯,街坊鄰居們很有眼色的告辭了,其實選擇大年三十來找張老爺子寫春聯也是無奈之舉,基本上都是夫妻兩是雙職工,沒時間來找張老爺子寫春聯的。

等張溪幾兄弟把春聯都貼好了,那邊林薇他們的年夜飯也准備的差不多了。不過吃飯之前還得祭拜下祖先。本來老張家的院子里專門有間屋子存放祖宗牌位的,後來各種運動,那些牌位早就在動亂中不見了。張老爺子就在正房擺了香爐和祭品,帶著全家人朝著正北方鞠了幾個躬,算是祭拜了祖先。每到這個時候,老爺子總是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這不,林薇見祭祖儀式已經結束了,就喊張靈智他們幫忙擺桌了,「開飯啦,快把桌子板凳擺好。」

徐長卿跟張翩張然不等林薇吩咐,各人拿了熱水將碗筷仔細的燙了一遍才拿上桌。

張靈智兄弟倆把八仙桌擺好,今天人多,為了方便大家全部坐在一起,還特意擺上了個大的圓桌面,擠擠將就能坐得下。他們本來是想開兩桌的,大人一桌,幾個孩子一桌,後來想想大家難得團聚,過年就圖個熱鬧,干脆擠擠算了。大冬天的,擠擠也暖和些。

銅爐火鍋、紅燒肉、炸魚、紅燒兔肉、野雞肉,一疊疊平日里用來待客的菜被端上桌,家里的每個人臉上都掛著燦爛的笑容。這個年代不至於餓肚子,但計劃經濟,買什么都需要票,沒有票就算有錢也沒什么用。平常百姓家素日很少見到葷腥,只有過年的時候才能敞開肚子大吃大喝。

張老爺子和兒子媳婦都工作,就連老大張溪也畢業出來去工廠打工掙錢了,按理說日子不難過才對,但別忘了張家的負擔也大啊,5個孩子在上學,還有老太太身體不好,每天都要吃葯,都是花錢的大戶,家里平日也是要省吃儉用的,一個星期能碰一次葷腥就不錯了。徐定睿一家到了北京這些天,也不是天天能見葷腥的。

許是高興,張靈智特意從屋子里找出兩瓶張老爺子的學生送的白酒,讓張溪給長輩們倒酒,今年張溪滿18算是成年了,張靈智還批准他也能喝點白酒,樂的他趕緊重新拿出個小杯子給自己倒了小半杯。女人和孩子那是沒有酒喝的,不過林薇用麥乳精沖了幾碗」飲料「給老人孩子們喝。有的喝就行了,張翩他們也不嫌棄,剛倒好,他們就咕嚕咕嚕喝下去大半了,惹得林薇笑罵不已,還是拿他們沒辦法,只能再沖點給他們。

「咳咳~」張老爺子重重咳嗽一聲,原本喧鬧的屋子立馬就安靜了下來。大家都好奇的看向老爺子,不知道他到底想干什么。

張靈智是老大,忙問道,「爸,怎么了?」

老爺子含著笑看著面前的兒孫,緩緩說道,「先靜靜吧,我有些話想說,等我說完了,咱們好好吃。」

張敏忙說,「爸,您有什么要說的您直接說就是,我們聽著。」

林薇他們也跟著附和,「是啊,爸,您說。」

張老爺子慈愛的目光緩緩掃過屋子里的每個人,沉聲道,「自從小敏上山下鄉,每年過年我們一家都想著念著,特別是老婆子,沒有哪天不念叨的。難得小敏今年帶著小家庭回來過年,今年過年是咱們家人聚的最齊的一次,咱們以後也不知道會不會有這樣的機會了。我和老婆子老了,都是有今年沒有明年的人了。靈智、靈瑞、小敏,你們是一母同胞的親兄妹,以後不管我們老兩口在不在了,你們都不能做出兄弟、兄妹不和的事。特別是靈智、靈瑞,小敏是你們的妹妹,你們怎么都得做你妹妹堅實的後盾。」當著徐定睿的面說這樣的話,還看了看徐定睿這個毛腳女婿,徐定睿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啊,老爺子這還是不放心他呢。

一番話說的張敏的眼圈立馬紅了,忍不住用顫抖的聲音喚了聲,「爸~」

張老爺子擺擺手,用顫抖的手從兜里掏出張已經泛黃的紙遞給張靈智,先是嘆了口氣,然後繼續道,「靈智、靈瑞,是我這個做父親的沒用,除了這個老宅子,祖上傳下來的基業在我手里全都毀於一旦,就更沒有什么好傳給你們的了。按照道理,靈智是老大,這個宅子應該是他繼承的。不過這樣對靈瑞一家就不公平了。所以我就干脆把這個宅子傳給你們兄弟二人。也沒什么好爭的,一人一半就是。這是房契地契,我前些天已經去辦了過戶,寫了你們兄弟二人的名字了。靈智你別怨恨我這個做父親的就行。」

張靈智忙惶恐回道,「爸,我不會的,跟老二住一起還熱鬧呢。」長者賜不敢辭,這世上並沒有可以強行問父母要的道理。

「那就好。小敏,你是出嫁女,這宅子是祖產,我傳給你兩個哥哥,就沒有你的份了。不過我們老兩口還有些體己,不值個什么錢,就給你做些念想了。」張老爺子又讓張溪從他們老兩口的屋子里報出來個四方四正的盒子,遞給張敏。見張敏不肯要,還直瞪眼,張敏只好接了下來。

老爺子這番像交代後事的舉動,惹得眾人面面相覷。怎么搞得像要分家一樣啊?家里不是好好的嗎?他們兄弟之間沒發生什么齷齪啊。

張敏忍不住嗔怪道,「爸,你這個怎么了?說這些干嘛啊?」

張老爺子笑笑,「沒什么啊。只是我跟你媽都覺得有些話趁著你們都在,一次性說清楚會比較好。我們老兩口見多了兄弟爭家產的事情,不想你們也鬧這樣的笑話,咱們家又沒什么之前的東西,趁著我們還清醒,給你們分了更好。總不至於說我們偏頗哪個。」

張靈瑞忙道,「我們不敢。不管爸您給不給我們,都是您的自由啊。我們想要什么會自己去掙的,您就放心吧。」他原本想說這老宅子應該給老大,他不能要,後來想想要是他一個人倒是無所謂,隨便到哪都可以湊合著睡睡。可他還有妻子兒女啊,總不至於讓他們跟著他一起受苦啊。他就在心里暗暗下定決心,等有機會了,要想辦法掙錢或者存些錢買房子搬出去住。老宅子該是老大的。

張洋更是拍著胸脯說道,「爺爺,您就放心吧,看孫子給您掙個大房子來。」

那副信誓旦旦的樣子,頓時引得在場的眾人哄堂大笑。屋子里原本有些嚴肅而沉默的氣氛頓時消失的無隱無蹤。

張翩忍不住嗤笑他,「就你?還大房子?還是算了吧。」

「怎么?不行啊。可別小看我啊。」張洋努力挺起了自己的小胸脯。

「切,我可不信~」張翩繼續吐槽。

林薇趕緊出來阻止姐弟倆繼續相互殘殺,「好了,別說這些沒營養的話了。你們聽,剛才好幾家放過鞭炮了,咱們抓緊時間去放鞭炮吃年夜飯吧。」

這放鞭炮的時間還是很有講究的。他們這邊的規矩,三十晚上誰家要吃年夜飯了就得放鞭炮,哪家鞭炮響的早,這個年就越喜慶。所以每家都是吃早晚飯,然後夜里12點再起來下頓餃子吃。

一聽這話,老太太坐不住了,忍不住埋怨起了老爺子。「好了好了,大過年的,說這些干嘛?我就說等開過年來再說,你非要今天說,搞得吃個年夜飯都不安慰。不說了,老大,你出去放鞭炮,咱們開始吃飯吧。」

老太太發話了,張靈智還是看了看老爺子,見他不著痕跡的點點頭,就知道他是同意了老太太的話了,忙帶著兒子張溪出去放鞭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