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顏不抬頭,盯著地面說,「你讓北郡王來賞我,不就是為了幫我么?投之以木桃,報之以瓊瑤……」
她停在了這里,可是顧祁心里卻已然浮現出了下一句:匪報也,永以為好也。
她是這樣想的么?還是這只是個巧合罷了?
顧祁似乎察覺到自己的氣息都有些不穩。
不知是因為緊張還是放松,他注意到她的稱呼已經不再是敬語了,可他不甚在意,因為他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她躲閃的目光中,以及柔軟如上好絲綢的嗓音里。
鬼使神差的,他輕聲呢喃道,「不要這樣。」
楚顏一怔,終於茫然無措地抬起頭來望著他,「不要哪樣?」
那樣無辜柔弱的眼神,那樣茫然可憐的表情,她就這樣睜著雙清澈似水的眼眸眼巴巴地將他望著,像頭被獵人圍捕的小鹿。
顧祁忽的伸手捏住她的下巴,一點一點靠近了她,他比她高出將近一個頭,遮住了夕陽留在她面上的橘色光輝,在她面上身上投下了一片溫柔的陰影。
楚顏半是做戲,半是條件反射,可是這樣的發展似乎不同於預期中的情節,只因她高估了自己的定力——她是戲中人,而非局外人。
她努力保持著鎮定,看著離自己越來越近的面龐,那張年輕又雅致的面龐,清新美好宛若水底招搖的青草,哪怕總是板著臉孔,哪怕總是疏離冷漠,可是一旦柔和起來,就像現在一樣,清雋溫柔,一如她曾經在博物館里看見的中世紀油畫上的貴族男子。
她有片刻的暈眩。
可是那捏住她下巴的指尖最終只是緩緩撫上了她的唇瓣,輕輕摩挲了幾下,然後倏地放開來,隨之遠去的還有他近在咫尺的溫熱鼻息。
顧祁松開了手,好像終於意識到了不妥,神色復雜地看著她酡紅的面龐,以及無辜又慌亂的目光。
「若你不姓趙……」他如是說,聲音黯啞,如同黑夜里墜落的星星。
若你不姓趙,不是母親與祖父用來把持朝政的工具,該有多好。
她問他不要哪樣,可他說不出口。
不要這樣誘惑他,不要這樣楚楚可憐,不要這樣無辜善良,不要這樣令人……令人心馳神往。
到此為止。
顧祁倏地退後兩步,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眸里只有清醒又疏離的神色。
他看了楚顏一眼,隨即轉過身去,楚顏聽見他在進門時對一旁的萬喜說了句,「把那兩碟東西拿去扔了。」
萬喜遲疑地叫了聲,「殿下……」
「我說,拿去扔了。」他的聲音十分冷靜,一字一句,毫不猶豫。
楚顏靜靜地轉過身去,朝著來時的方向走。
她該難過的,因為計劃不成功,太子不肯吃她做的東西,可是相反的,她的唇邊卻露出一抹淺淺的笑意來,好似天邊若隱若現的艷麗霞光。
她知道,他只是不肯動心,越是刻意地去丟掉她的一切,就越是證明他害怕動心。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已經獲得了無與倫比的成功。
然而心動這種事情,若是說不動就能不動,世上恐怕也不會有那么多的痴男怨女了。
她的笑意逐漸加深,最終化作黃昏里最後的一抹霞光,消失在天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