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顏先是小聲地啜泣起來,接著一點一點加大了聲音,直到終於把下巴磕在他的肩上,哭得昏天暗地。
每一聲都揪緊了顧祁的心。
他只能一遍一遍地說,「有我在,不要怕。」
而事實,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楚顏哪怕哭得傷心欲絕,眼里卻平靜得可怕。
他在?
眼下他的確在,可前些日子,他又在哪里?
……和沐念秋在一起。
也許重復著昔日對她說過的話,也許做著昔日和她一同做的事。
楚顏慶幸自己從始至終都在做戲,也幸虧是在做戲,才沒有動過心。
現在看來,太子殿下又何嘗不是在做戲呢?表面一往情深,實質上卻可以為了朝政為了權勢將她蒙在鼓里,在她一人面對挫折之時,和另一個女子談笑甚歡。
也難怪上輩子的趙楚顏會絕望至死了。
因為帝王之心從來就不可求,若是強求,逼死的只有自己。
楚顏一邊哭,一邊告訴自己,盧氏說得對,男人都是不可信的。
特別是,眼前這一個。
******
盧氏終於入土為安,楚顏站在陵墓旁邊,捧起一鞠黃土,然後朝著盧氏撒去。
紛紛揚揚的沙子隨風飄落,一如生命的流逝那樣輕易。
太子昭告天下,盧氏一生賢淑溫婉,生育太子妃有功,特封為朝華夫人。
而同一時間,應太子妃請求,永安宮里下來一紙詔書,將趙家長子趙青雲左遷至蜀地為錦城府尹,任期三年。
趙青雲氣得跳腳,在府里大發雷霆,可趙武及時出現,一句威嚴的「跪下」,截斷了趙青雲的怒氣。
「再這樣下去,趙家遲早會毀在你們手里!」他眼神銳利如刀,毫不留情地對趙家三子說,「今日是青雲,明日會一個一個輪到你們!」
可是一頓痛罵之後,他終是閉起了眼,頹然地坐在椅子上。
「是我沒用,一心以為自己做到最好,就能為子孫創造最好的條件,所以忽視了你們的成長……如今終於造成現在的局面,太晚了……太晚了啊……」
他只希望楚顏的決定能稍微改變如今的現狀,把自小不識愁滋味的草包推入最艱苦的境地,摸爬滾打,自力更生。
若能從逆境走出來,也許趙家還有一線生機。
他趙武終是廉頗老矣,也不知明日尚能飯否。
******
初夏伊始,暮春的氣息猶在。
京城郊外,鶯聲漸老,長堤如綉,墨河在日照下泛著粼粼波光,千里翠波如畫。
長亭之外的樹林前方有一處開滿木槿花的綠茵,道旁楊柳依依,喚起些許離別之意。
而伴著達達的馬蹄聲,有一匹棗紅色的駿馬踏著輕快的步子走了出來,馬背上一男一女,女子坐在前面,男子在後一手拉住韁繩,一手攬住她的腰肢。
很快又有數匹顏色統一的黑色駿馬出現在林子盡頭,但隨著棗紅色駿馬上的男子回頭低低地吩咐了句什么,那些侍衛一齊勒住韁繩,停在了林子邊上,沒有再跟來。
駿馬奔至開滿木槿花的綠地上,顧祁終於收了韁繩,穩穩地翻身下馬,然後把手遞給馬上的人,「下來吧。」
楚顏把手放在他手心,剛剛踩著一邊的腳踏准備翻身,就被他穩穩地抱起,然後一眨眼便落地了。
顧祁替她理了理有些凌亂的耳發,溫柔地問了句,「累不累?」
她搖搖頭,沒說話。
顧祁輕輕執起她的手,朝著長亭邊上一位垂釣的老者走去。
這是城郊很偏僻的地方了,因為已經出了城,既沒有集市,有沒有村落,所以平常除了匆忙趕路或者在此送別的行人,通常都人煙稀少。
河對岸有一處草屋,而垂釣的老者左邊十余步的地方有一根木樁,木樁上拴著粗粗的麻繩,連接著墨河邊上一只飄飄盪盪的小船。
顧祁拉著楚顏停在那老者身後,恭恭敬敬地叫了聲,「皇叔。」
楚顏一怔,皇叔?
盧氏的喪禮完畢之後,顧祁守著她好好睡了一覺,然後便在這樣一個日光晴好的清晨帶她騎馬來到城郊。
她問他要去哪里,他只簡單地回答說,「去散心。」
沒想到是帶她來見什么皇叔。
楚顏錯愕地看著這個老者的背影。
只見他頭戴箬笠,身著蓑衣,像是在這里坐了很長時間,腳下的那雙草鞋都沾滿了泥濘,褲腳也被露水打濕。
從箬笠下披散出來的烏發倒是沒什么銀絲,但隨意懶散地披在肩頭,可見是個不修邊幅的人。
顧祁的一聲「皇叔」出口半天了,那老者才不緊不慢地嗯了一聲,聲音低沉舒緩,仿佛春日的風。
然後呢?
楚顏等待著下文,卻只見到老者繼續悠然垂釣,絲毫沒有轉身的意思。
這聲皇叔都叫了,難道身為長輩的不應該回過身來給太子殿下打個招呼么?
她一頭霧水地看著這樣一幕古怪的場景,一時之間,心頭茫然至極。
作者有話要說:猜猜看皇叔是誰?
竟然有人說我虐女主→_→胡說,么么是親媽,不虐楚顏的!
為了證明親媽屬性,接下來幾章是渣太子挽回形象的時刻,基調輕快,情節小言至極。
膩不死你們!!!(#‵′)凸哼! 【哎喲好傲嬌的一只容么么!捉住喂狗!】
劇透:皇叔是么么心目中最理想的一朵男紙╮(╯▽╰)╭我要讓你們愛死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