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釋重負的語氣,失而復得的喜悅。
他聽見自己的心跳是那樣強烈地響徹胸腔。
而楚顏被他擁在懷里,先是失神片刻,隨即抬頭對他展露笑顏,眼眸燦若星辰,「不管何時何地,殿下都會這樣輕而易舉地在人群里找到我么?」
顧祁將她的臉埋入懷里,聲音清晰堅定地說,「一定會。」
可是驀地,他像是又想起了什么事情,面色忽然變得沉重蒼白起來,幾乎是艱難的,他的手緩緩地落在楚顏的背上,滾燙灼熱到隔著薄薄的衣衫都能熨熱她的肌膚。
於人聲鼎沸里,楚顏聽見頭頂傳來一個晦澀又遲緩的聲音,「楚顏,若是有朝一日我做了負你之事,你還會信我么?」
楚顏心下一動,天真無知地抬頭笑他,「殿下在說什么傻話?」
她的眼眸透徹得猶如嬰孩一般,毫無雜念,似乎全然相信他、依附他。
顧祁忽然覺得有些透不過氣來,卻又不知從何開口,只得笑了笑,神情復雜地說,「你要相信我,不管他日發生什么事,這里——」他拉著她的手放在起伏有力的胸口,「只有你。」
楚顏笑靨如花,「我信。」
……才怪。
盧氏說得好,不要輕信男人,該信的只有自己。
神擋殺神,佛擋殺佛——這句台詞雖說用濫了,但總有它的道理。
從奸妃到奸後的進擊之路,她會毫不猶豫地披荊斬棘,風雨無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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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宮之後,顧祁因為耽誤了幾日的政事,一下子變得比從前還忙。
書房里堆起了厚厚的奏折,早朝之上有事起奏的大臣一個接一個。
禮官翻開冊子,一條一款地念著選秀之道。
秦遠山匯報著這些日子以來做好的准備,一絲不苟。
沐青卓神色悠然地立在那里,不置一詞。
趙武一反常態地沒有變臉,反而從從容容地站在那里,由始至終沒有上火。
朝臣們沒有一點異樣,畢竟選秀之事乃是祖制,一切都按照祖宗定下的規矩來,沒有人想過哪里不妥。
只有坐在龍椅之上的顧祁眼眸里情緒幽深洶涌,聽完大家的發言之後,僅是淡漠地看著眾人。
萬喜在他身後小聲地提醒道,「殿下?」
他這才緩緩合上了桌上擺著的和禮官手中一模一樣的冊子,不緊不慢地說,「朝華夫人前些日子剛去世,選秀之事放在眼下有些不合時宜,恐怕需要延後了。」
眾人均是一愣。
沈君風看了眼沐青卓略微蹙起的眉頭,不動聲色地拱手道,「殿下,選秀時間已經定下,下面的官員們也都准備好了,只待殿下一聲令下,一切都可順利進行。朝華夫人過世固然是太子妃乃至太子殿下的心頭之痛,但祖制不可違,還望殿下三思啊。」
吏部的潘大人也站出來,「殿下,選秀乃是國之大事,也是國之喜事。在微臣看來,正因朝華夫人去世,宮中才更需要喜事來振奮人心,一洗郁氣。殿下先前因為朝政繁忙,已然延遲了選秀的日子,一拖就是好些年。而今朝政穩定,山河大好,殿下也是時候為宣朝開枝散葉了,這才是國之根基啊!」
這番話有不少人附和,而附和的人並非人人都與沐青卓一派,其中大部分人也是遵循祖制,希望早日選秀、擴充後宮,以穩固皇室的根基。
顧祁眼眸微斂,有些情緒被他很好地收斂其中,心下卻是一團亂麻。
朝綱不可動,楚顏不可負。
他該如何做?
也就在此時,重山忽然從偏門走進來,站在柱子後面對萬喜招了招手,一臉慎重。
萬喜一怔,隨即悄悄地走了下去。
重山遞給他一張紙條,低聲道,「萬公公,這是太子妃殿下交給太子殿下的,還望您千萬轉交給殿下。」
萬喜心下一動,看了眼太子看不出苗頭的臉色,又掃視了眼大殿之中凝重的氣氛,終於朝重山點點頭,轉過身去又回到顧祁身後,然後附在他耳邊說了什么。
手上也悄無聲息地將那紙條放在了顧祁的手心。
顧祁垂眸看著掌心的字條,上面用秀氣雅致的筆跡寫著短短兩行字:
廟堂之上,朝政為要;永安宮內,勿忘便好。
他的眼神倏地凝滯了,掌心也驀地合攏,將那張字條緊緊地捏作一團。
說不出心下是震驚還是茫然。
她竟然猜到了昨夜他在焰火之下說的那番話是何用意!
她猜到了他要選秀,猜到了他已動搖,猜到了他今日會在朝堂之上拒絕即日進行選秀大典的提議,也猜到了他在這樣進退維谷之際會如何掙扎。
所以她讓人送來這張字條告訴他,誠如他所說,不論朝政如何,後宮如何,只要永安宮內有她便好,只要他的諾言是真的就好。
作者有話要說:到這里你儂我儂的前半部分差不多告一段落,殺伐決斷、陰謀橫行的時代來臨。
楚顏要在親媽金手指的加持下一路進擊了。
下面這幅圖是太子送楚顏的瑪瑙手鏈實體圖,以後涉及到具體珠寶首飾,我盡量上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