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咳咳……姐……姐姐……我可以這么叫你嗎……姐姐，我終於，見到你了……」

她氣息奄奄，短短的一句話，卻說的是那樣地艱難費勁，每說一個字，一口刺眼的鮮血，從她嘴里嘔出……

顧晚抱緊她，痛哭出聲，撕心裂肺，奮力點頭：「可以……當然可以……輕語，你為什么那么傻……為什么要擋在我面前……」

本該死的人，是她啊……八年前，她奮不顧身地擋在了陸東晟面前，換的了她現在的幸福，八年後，她依然是這樣，毫不猶豫地替她擋下那顆子彈……

她不但不怪她，還這樣，用生命護她周全……為什么啊……

顧輕語鮮血淋漓的雙手顫抖著，抓住了她的小手，一雙空洞死寂的紅眼，呆呆地看著她，她繼續笑，繼續咳血：「因為……你是我的親姐姐啊……」

「我一直都知道，我是被收養的……我一直在幻想，我的親人……咳咳……到底……是什么樣……現在我見到了……我的親姐姐有危險，我怎么可能不……不……」

她說不下去了，整個人抽搐震顫，嘴角溢出的血越來越多，好像，隨時可能下一秒就要離去……

「你好傻……你太傻了……」

顧晚下頜抵上她的額頭，碩大淚珠止不住斷線，那淚水滑下，啪嗒啪嗒滴落在她那染紅的憔悴煞白小臉上。

她泣不成聲：「是我從小弄丟了你……是我搶走了你用生命去愛的男人，現在，還是我，奪去了好不容易活過來的你……輕語，對不起……」

然而對不起，卻是這世上最軟弱無力的三個字，除了抹去人心頭的愧疚，還有什么用呢？

不能改變悲劇，不能拽住那個即將離去的人的性命……

「輕語，我求你……不要離開我好不好……」

淚水淹沒她整個小臉，顧輕語繼續努力，撐著自己點點消散的意識，滿是鮮血的手抓緊她的小手，氣息奄奄道：「別……姐姐……別難過，就是接下去，希望你，可以……可以答應我……幫我好好照顧……照顧東……東晟……」

她猛地狠狠抽搐，一口鮮血，從嘴里噴出，嚇壞了圍著她的一群人。

一旁的陸東晟抹了抹猩紅如血的眼角，怒吼：「答應什么？你不會出事！我們去醫院！輕語，我不准你死！我陸東晟，不准你死！聽到沒有？」

他一邊說，一邊修長的眼角，滑落液體……

陸東晟周邊站著的封翌陽也咬著薄唇低吼道：「對！輕語！你答應了我的！你要和我回美國，你要和我結婚……我們現在就去醫院！」

他俯身，大手伸去就去抱她，但是，可以清晰地看到，他的手，在沾上她的血的時候，劇烈顫抖……

顧輕語閉了閉麻木的紅眼，搖了搖頭，低吟出聲，因為真的好疼好疼……身上是猶如被撕裂的痛，而心里，是對他們的不舍還有愧疚……

她不舍得自己好不容易找到的親姐姐，也不舍得他陸東晟，更愧對他封翌陽……

她輕輕搖頭：「不……不要去醫院……我不去醫院！最後，我還有個心……心願……」

又是一陣劇烈地咳嗽，她抗拒，好像，將身體內全部流動的血液，都嘔出來了……染紅了她自己，也染紅了抱著她，不斷顫抖的顧晚……

氣息一瞬不瞬，小小破碎的身子震顫的厲害，她艱難地轉過眸光，望向一旁的陸東晟，這個自己愛了這么多年的男人……

她使勁全身力氣，笑的美麗：「東晟……我好像看到了當年的我們了……那……那大學校園，那櫻花樹下……我對你告白……你……你吻了我的額頭……好……好幸福呢……」

「咳咳……東晟，我還有一個……一個心願……你能不能……再最後抱一抱我啊……」

她的眼角一瞬斷線，晶瑩的液體一瞬滑落，但她還在笑……她一直努力，笑的美麗……

陸東晟抿了抿薄唇，胸膛起伏地長長喘了口氣，然後身子一彎，單膝下跪，大手一下，將她從顧晚懷里抱了過來……

和八年前的那個時候一樣，他將她摟進懷里，白皙好看的大手，輕輕地揉著她的額頭……和當年一模一樣的……

他泛著淚光，勾唇嗤笑：「那個時候，我還在想，到底是哪個女人這么大膽，敢向我告白呢……輕語，當年的你勇氣十足，現在，也請你，為了我，為了愛你的人，好好活下去好不好？」

渾身是血的顧輕語依偎在他懷里，不禁忍不住，往他懷里縮，因為覺得越來越冷了呢……好冷……

那血手，一點點伸去，撫上了他的深刻俊臉，每一分每一寸，都是那樣地讓她痴迷的……

「我也想……但是……但是我好像看到了我的親生父母了……他們在對我笑……他們在告訴我，讓我回……回家……他們來……來接我回家去了……我離開他們身邊那么多年，總算，可以回到我真正的父母身邊去了……」

「東晟……我謝謝你……幫我救活了寧寧，也希望，你和姐姐，以後好好走下去……我們之間，終究是……」

終究是……

她說不下去，用盡最後的一點力氣，移過雙眼望向一旁的封翌陽，聲音低到了極點，「翌陽……對不起……我……我不能……」

不能報答你對我的恩情了……

時間一瞬停滯，她的雙眼一瞬闔上，那雙撫著他俊臉的血手，無力滑落在地……她整個冰冷的身體，無力軟在了男人的寬闊懷抱里……

「不要啊！輕語……不要……」

另一個懷著雙胞胎，哭到破碎的小女人視野一瞬一黑，痛苦悲鳴一聲之後，也跟著，無力暈倒在地……

外頭，一瞬間刮起了狂風，下起了大雨，和八年前一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