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嘩然一片,這些雞毛蒜皮的小門派平日里沒見過什么大世面,見這玉雕紅花來路蹊蹺,當下就認定即便不是紅蓮盞,也不會是什么尋常物件,再一看那玉花當中還隱著一個「陸」字,便更加篤定了幾分。若非有個相對所謂「德高望重」的老頭出來主持大局,險些當場就哄搶了起來。
那小女娃躲在巷道暗處,一路目送那些江湖門派喜笑顏開,供寶物一般舉著那毫無用處的紅玉花回了李府,掩嘴咯咯偷笑。粉雕玉琢的面具掉落在地,露出一張蒼老而又丑陋的臉,尖尖的指甲兩把扯了身上的水紅衫子,一路回去將事情回稟給了鬼姑姑。
下午的時候,山下又傳開新的消息,也不知是誰放出的,說冥月墓的人也來了洄霜城,目的也是紅蓮盞。
換做一般的江湖正道,即便是心里想要,但倘若真正的主人來了,至少會做做表面功夫,不會讓自己顯得那般利欲熏心。但原本就是死魚爛蝦的小門派可就不會有這么多顧慮了,聽聞鬼姑姑也在洄霜城,第一反應便是趕緊搶了那紅玉花跑路。沖去主廳時見別的門派也來爭,自然又是好一番扭打,罵聲不斷頭破血流,將好好一個大年初一攪了個烏煙瘴氣。
打到最後,一人實在忍無可忍,出來站在台上大聲道,「寶物留在此處,有咱們數十門派護著,鬼姑姑才不至於明著來奪,否則無論是誰拿走了,你們當自己能走得出洄霜城?那可是吞人不見骨的冥月墓!」
現場的鬧哄聲逐漸小了些。
又有人大聲道:「可若我們拿到了紅蓮盞,勢必要去冥月墓找寶藏的,難道還能躲得過鬼姑姑不成!」
「這便要想個法子了。」那人坐在台上,示意眾人都聚攏過來,「你們想想,若在場所有弟兄分了那墓中寶物,哪怕是數量不多,總好過此時自相殘殺,被鬼姑姑撿了便宜,是不是?」
眾人連連點頭,深以為然,個個聽得聚精會神,甚至連晚飯也顧不上再吃。
夜色降臨之際,阿六端了熱氣騰騰一口火鍋上來,滋味清淡,說是陶夫人親手做的,是別處吃不到的味道。
院中燈籠搖曳,陸追捧著一小碗湯慢慢喝,臉頰泛著紅潤與健康,像是連毒都一並治好了。
「吃塊肉?」蕭瀾問。
陸追點頭,將碗遞過去。
陶夫人笑道:「這就對了,別老是欺負小明玉,他可比你乖多了。」
蕭瀾彎彎嘴角,繼續替陸追剝蝦殼,受了傷不能多吃,一兩只嘗嘗味道總成。
阿六眼神哀怨,為何這人居然連爹喜歡吃海鮮河鮮都知道。
「給你吃。」岳大刀夾了塊鹵肉給他。
阿六道:「我不吃蔥。」
「你一個五大三粗的男人,哪來這么多毛病。」岳大刀嘴里抱怨,但一想這人其實還算不錯,於是伸筷子將肉上的蔥末細細挑走,哄道,「喏,好了,吃吧。」
阿六上下打量她兩眼,誠心道:「我覺得你還是能嫁出去的。」
嫁什么嫁。岳大刀大力扒了口飯,又想起了那糟心的羽流觴。
到現在也不出現,想來一定是一個非常非常爛的人。
陸追笑著看他二人打鬧,連帶著自己胃口也好了些,放下碗筷又添了一壺熱茶,還未來得及燙杯,外頭卻推門進來一個人。
「夫人,少爺。」李老瘸行禮。
蕭瀾微微皺眉,這陣回來,怕是又出了什么事。
岳大刀倒了一杯熱茶遞給他。
「多謝。」李老瘸接過也沒喝,而是對陶玉兒低聲道,「山下那些江湖門派不知是受了誰煽動,像是要集中起來對付冥月墓。」
陸追與蕭瀾對視了一眼。
陶玉兒「噗嗤」一聲笑出來:「還有這等好事?」
「下午還只是傳風聲,晚上就已經開始走街串巷尋人,看架勢像是要來真的。」李老瘸道,「不過屬下並未探查到冥月墓的人目前居於何處。」
陶玉兒自己沏了杯茶,抬眼問蕭瀾:「聽到沒有,有人要圍攻你那鬼姑姑。」
蕭瀾道:「紅蓮盞是冥月墓之物,若是姑姑尋來了,山下那些門派想要群起而攻之,也算情理之中。」
「那你呢?」陶玉兒接著問,「你怎么想?」
蕭瀾道:「我明日下山。」
陶玉兒還未說話,陸追先心里一緊,剛欲說話,蕭瀾卻在桌下捏了捏他的手。
陶玉兒又道:「明玉呢?說說看你的想法,山下為何會鬧出這么一遭?」
掌心有些薄汗,陸追反手將他握得更緊,道:「現在不好說,先下去看看也無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