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 紅月(1 / 2)

同歸 語笑闌珊 2760 字 2020-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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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紅月】毒蛇一般的*

星稀月朗,將漆黑的枯樹林籠上一層銀紗,枝頭積雪撲簌落下,星點飄在墨黑發間。

蕭瀾手中握著那朵玉花,與自己烏金鞭梢上的紅玉佩一樣,都是嬌艷欲滴的顏色,青色的穗子,細看幾乎沒有任何區別。

季灝道:「這兩朵玉花本是一對,你現在總該想起來了吧?」

蕭瀾依舊搖頭。

季灝定定看了他一會,斂眉嘆氣,抱著膝蓋坐在樹下。

蕭瀾開口:「你很像一個人。」

季灝問:「陸明玉?」

蕭瀾道:「你也認得他。」

季灝將那紅花玉佩從他手中狠狠抽走,自嘲一笑:「原來你忘了我,卻仍記得他。」

蕭瀾皺眉:「我該記得你?」

季灝嘴唇微啟,瞳仁暗黑,聲音低若蚊吶:「在這世間你最該記住的,就是我。」

天上月華兀然變暗,細看卻是蒙上了一層血紅。林地中窸窸窣窣,分明就是隆冬飄雪時節,卻像是初春驚蟄百蟲出洞,在枯草與碎石間沙沙蜿蜒穿行。

妖異的香氣溢滿四野,幻境中紅花漸次開放,恍惚而又熱烈,映得面前人面容也模糊起來,與記憶中的碎片重疊,最後只余一身如雪白衣。

季灝單手接住他癱軟的身體,眼底華光瞬間消散,只余下一抹似有似無的笑。

「嚯。」青蒼山上,阿六抬頭,「還是頭回見這紅彤彤的月亮。」

「是鬼月。」陸追道,「大凶之兆。」

阿六心里略微嫌棄,這大過年的,怎么跑出來個大凶之兆。

「鬼月現,則正氣弱,邪氣強。」陸追道,「荒戰冤邪,穢魔當道,若放在民間,是要吃豬蹄去霉運的。」

阿六當機立斷:「我這就去燉一鍋。」

陶玉兒卻眉頭緊皺。

「夫人,」陸追替他將筐里的針線收拾好,問,「怎么了?」

「總覺得這紅月來得有些突兀,」陶玉兒道,「心里沒底。」

「只是一輪月亮罷了。」陸追道,「夫人許是因為太過掛念蕭兄,才會如此魂不守舍。」

「但願吧。」陶玉兒握著他的手嘆氣,「只盼這事能早些結束才好。」

陸追答應一聲,又抬頭看了眼天邊那紅月。層疊黑雲如絮,簇著當中一汪慘淡暗血,給這寂靜的冬夜更添幾分詭異蕭瑟。

「早些回去休息吧。」陶玉兒道,「瀾兒走時便叮囑過我,要讓你好好吃飯睡覺,別的什么都不准做。」

陸追笑:「是嗎?」

「他還當真挺關心你。」陶玉兒拉著他站起來,「回房吧,等會又要起風了。」

陸追答應一聲,推門進了卧房。窗戶是關著的,將那凄凄涼涼的月光阻隔在外,點亮燭火之後,屋中也多了幾分跳動暖意。

阿六很快便燒好熱水送來,陸追沐浴之後躺回床上,望著床頂斑駁花紋出神——陳年木料刻著交頸鴛鴦,荷葉田田隱入水波,漾出一池漣漪。

被褥雖都換過新的,卻還是能隱約聞到那日纏綿後的氣息,埋首在枕間,便像是被他重新擁入了懷里,呼吸是灼熱的,心是熱的,血也是熱的。

心間躁動蠢蠢欲出,空虛在黑夜中發酵升騰,陸追眉頭皺著,左手死死抓住床單,緊閉著眼睛不願睜開,牙齒也咬住下唇,仿佛一不小心,便會讓酥軟呻|吟瀉出唇角。

他從來便不是一個縱欲的人,甚至可以稱得上是心性淡漠——唯有面對蕭瀾時除外。他愛他,愛到血脈與靈魂里都只剩這一個名字,呼嘯如狂風卷過曠野,愛到哪怕明知前方是火海刀山,也想拖著疲憊與傷痕累累的身軀去闖一闖。

幸好,老天也將同樣熱烈而又近乎瘋狂的感情給了另一個人。

冥月墓是陰冷而又潮濕的,兩人在暗處偷偷交握的掌心卻干燥溫暖,唇齒間化滿甜蜜,每一次的纏綿都帶著虔誠與喜悅,只因終於能將此生唯一的摯愛擁入懷中。

陸追仰面躺在床上,睫毛顫抖灑下陰影,衣服半敞滑下肩頭,露出白皙的胸膛與腰肢,有早些年留下的傷痕,也有前夜蕭瀾留下的吻痕,一路蔓延到松垮的褲腰下,□□無邊。

床帳只掛了一半,被風吹得微微晃動,尾梢輕柔滑過赤|裸的肌膚,陸追身體猛然弓起來,右手沿著結實平坦的小腹下滑,滿心都是那夜那人,熾熱的吻迷亂的眼,和燙到能融化一切的廝磨戰栗。

他有些茫然,不知自己是怎么了,或許是因為太愛,又或許是因為等了許多年的身體終於被再度喚醒,所以才會這般食髓知味,貪得無厭。

「啊呀!」院中阿六突然驚呼一聲,隨後便是「哐啷啷」的木桶落地聲。

陸追從旖旎夢境中猛然醒轉,帶著一身冷汗坐起來。

「怎么了嘛?」岳大刀揉揉眼睛,推開門問。

「沒事沒事,不小心撞翻了木桶。」阿六將食指壓在唇邊,「噓,別吵到夫人他們,快回去接著睡吧。」

岳大刀答應一聲,上前幫他將水舀與桶搬好,兩人便各自回了房間休息,連屋檐下的燈籠也被風吹熄。

黑夜又重新寂靜下來,陸追卻睡意全無,掩著薄薄的外袍,抱住膝蓋坐在床上出神。

不知為何,他總覺得方才自己不像是情動,更像是受了某種蠱惑,迷離分不清夢境與現實。

與此同時,山下枯樹林中,蕭瀾不耐煩地揮手推開面前越湊越近之人。

季灝猝不及防,險些重重撞在牆上,不悅道:「你做什么?」

蕭瀾撐住額頭,像是剛走出噩夢迷城,過了許久方才緩緩抬頭,雙目中像是燃起了黑色的火。

季灝不自覺便往後退了兩步。

兩人正身處一個山洞中,篝火燃燒旺盛,洞內四處都彌漫著香氣,可這香氣卻並不能使人感到愉悅,更似開在黝黑泥淖中的幽冥毒花。

蕭瀾冷冷地看著他。

季灝神色鎮定,心中卻有些慌亂,也不知為何他竟會在迷陣中突然醒來,紅月靈塔合歡蠱一樣不缺,按理來說該百無一失才對,這還是頭回失手。

狂風在山洞外嘶吼呼嘯,卻始終也吹不進這山洞,蕭瀾道:「你膽子倒是不小。」

季灝冷哼一聲,不甘不願抬手捏碎桌上靈塔,陣法散去,一股冷風灌進洞內,將篝火也幾乎吹熄。

蕭瀾問:「不打算給我一個解釋?」

季灝索性坐在地上:「誰讓你想不起我。」

蕭瀾蹲在他面前。

季灝道:「你親我一下,我便告訴你緣由。」

蕭瀾嗤笑:「你這要求倒是別致,我卻偏偏沒有此等愛好。」

季灝惱怒道:「我就不信那陸明玉沒有勾引過你。」

蕭瀾道:「他與你不同。」

季灝問:「哪里不同?」

蕭瀾答:「他更矜持些。」

季灝:「……」

蕭瀾用鞭梢抵住他:「我對你暫時有耐心,全因這面容與他有幾分相似,可也並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原因,所以若我是你,便會學著識趣些。」

季灝聞言一頓,悻悻往後退了些,不再貼上去。

蕭瀾道:「說吧,你究竟是誰,又有何來意。」

季灝爽快道:「我要殺了陸明玉。」

蕭瀾眉頭猛然皺起。

季灝與他對視,聲音像是傳自空谷:「因為只有殺了他,我才能將你重新奪回來。」

天邊紅月漸隱,陸追翻身下床,匆匆取過一邊的衣裳穿好。推門出去後,院中仍舊是安靜的,其余人尚未起床,山間連雪鳥都未見一只。

陸追握住門把手,遲疑不知自己該不該下山。

並沒有任何消息傳來,他理應好好待在山上才對,況且先前也答應過蕭瀾,不會沖動行事。

況且現在下山,又能做什么呢?所有人都在尋自己,只怕一冒頭便會被群起而攻之,不僅不能幫忙,反而會添亂。

陸追眉頭死死擰著,心底如同打翻漿糊,將所有事情與情緒都攪在一起,黏黏糊糊淋淋漓漓,竭力想從中尋些理智與線索出來,卻只攪出濕乎乎的聲音,刺激得胃里翻騰,蹲在地上干嘔了半天。

「爹。」阿六先聽到聲音,披著衣裳推門出來,慌忙將人扶住,「你怎么了?」

「沒事。」陸追臉色泛黃,有些仄仄病態。阿六將他的手包在掌心,覺得透出一股子冰涼,於是道:「可要去山下尋個大夫上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