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食金獸(1 / 2)

同歸 語笑闌珊 3072 字 2020-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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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食金獸】你這故事玄幻起來與七仙女有一比

天漸漸黑了下來,陸追抱著膝蓋靠坐在窗邊,看著天上的星星出神。

天幕是藍色的,細碎的星辰鑲嵌其中,一閃一閃,連綿成一道寬廣而又壯闊的銀河。四周很安靜,若是肯閉上眼睛,就能聽到風的聲音。

岳大刀坐在院中高高的枯樹上,手里捏著一包八寶糖,一邊看風景,一邊看陸追,心里想著小時候看過的戲文,聽過的說書——白衣公子仗劍騎馬,一路沿著長風古道踏花而過,風是香的,手是暖的,劍柄上鑲著寶石,水囊里裝著美酒,去過大漠,也去過孤島,過著這世間最暢快恣意的日子。

她覺得陸追就該是那樣的人,像一只鳥,像一片雪,是美好而又自由的。

阿六裹著一卷披風過來,不由分說抖開,將陸追嚴嚴實實裹了進去。

岳大刀:「……」

礙眼。

陸追道:「嗯?」

「起風了,」阿六替他緊了緊衣領,「我扶爹進去?」

陸追搖頭。

阿六心里深沉嘆氣,再度覺得,自己的確是很需要一個娘。

陸追懶洋洋靠在窗台上,裹著大披風,在星光下看著他笑。眼睛里亮閃閃的,風吹起幾縷頭發貼在臉上,又干凈又好看。

阿六心里發虛,壓低聲音道:「爹,你高興啥呢?」

「想起了一些先前的事情。」陸追道,「屋子里頭悶,又不困,想在這里多待一陣子。」

阿六堅持:「怕要著涼的。」

陸追道:「我想喝酒。」

「那可不成。」阿六一口拒絕,毫無通融余地。涼水都喝不得,還想喝酒。

陸追道:「就一杯。」

「一杯也不成。」阿六硬擠著坐在他身邊,建議道,「不如我去煮一碗肉湯來吃?」

陸追嘆氣:「你可當真是半分雅趣也無。」還有半句話沒說,同你爹一模一樣。

阿六用小手指挖挖耳朵,沒明白:「雅什么?」

陸追笑著推他一把,也不再說話,繼續裹著披風靠在窗邊,聽風看月。過了陣子又道:「我一個大男人,你尚且知道來問一句會不會著涼,別人家的小姑娘在樹上坐了那么久,就不知道去關心關心?」

阿六一臉茫然:「啊?」

陸追微微挑眉看他。

阿六繼續道:「什么小姑娘呀?」

陸追道:「再裝。」

阿六站起來,腳下如風往自己的卧房跑:「我先去睡了。」

人還沒來得及走到門口,身後便有風聲傳來,陸追凌空踏雪飛身上前,單手握住他的肩膀一推一錯,拉得阿六踉踉蹌蹌往後退了兩步,險些坐在地上。

「喂喂!」岳大刀不明就里,見兩人說著說著突然就打了起來,趕忙丟掉手里的糖包跳下來,「怎么了?」

陸追手下使力,將人推到姑娘面前。

阿六:「……」

岳大刀:「……」

半晌之後,岳大刀一甩手絹,轉身跑出了院門。

「你還愣著做什么?」陸追提醒,「外頭黑漆漆的,武功再好也只是個小姑娘,不管可不成。」

阿六嘿嘿撓頭,扛著金環大刀風風火火追了出去。

月光很淡,照著雪里深深淺淺的腳印,雙雙對對,連成一串。

陸追笑了笑,也轉身回了卧房。

陶玉兒知他中毒畏寒,每晚都會在被窩里頭塞個湯婆子,不管何時躺進去都是暖的——在山上這些日子,兩人多半時間都在一起閑聊,倒也生出幾分母子的情誼來。連粗枝大葉如同阿六,也覺察出陶夫人比起最初遇到那陣,已經變得和藹慈祥不少,甚至還會挽起袖子,去廚房燒幾道不怎么好吃的菜出來。

身側空空盪盪,陸追將臉埋在枕頭中出神,過了一會,索性將他整個人都縮進了被子里。

先前歡好所留下的氣味似乎還沒有完全散去,黑暗阻隔了視線,嗅覺便愈發靈敏起來,陸追攥緊被子,手沿著胸膛緩緩向下,又在腰腹處戛然停止。

*在血液中游走,渴求著哪怕最微小的觸碰,可他卻分不清那究竟是因為情還是因為蠱,最後只有皺著眉頭,強迫自己一點一點冷靜下來,直到呼吸平復為止——因為想活得更久一些。

後背沁出冷汗,里衣貼在身上,並不舒服。

陸追卻懶得去理會,只是換了個姿勢,蜷縮躺在床上,眉頭皺著繼續出神。

他向來就不是一個悲觀的人,哪怕當初被遺忘、被誤會、被追殺、傷痕累累倒在路邊時,也不曾絕望過。江南的冬天也是極冷的,那時他就倒在黝黑的泥地里,看著血一點一點從傷口中流出,融化了身下薄薄的冰層,直到被趙越扶上馬背。

行走世間二十余年,有太多次命懸一線卻又峰回路轉,他已分不清這到底是算命好還是命苦。有時在街上看到年邁的夫婦,砍柴的小販,甚至是挺著肚子遛鳥的地主老財,也會羨慕半天——平靜安穩相濡以沫,也不知自己何時才能過上這種好日子。

院中有低低的說話聲傳來,應當是阿六找回了岳大刀。聽著屋門吱呀作響,將兩人笑聲隱在後頭,陸追心情也好了些許,撐著坐起來一些,從床頭取出銀針,一根一根扎在自己臂彎處,將幾處筋脈暫時封起來。

雖說等於廢了大半武功,卻至少能讓體內的毒蠱暫時消停些,莫再添亂。

與此同時,洄霜城中。

蕭瀾敲了敲客房門,道:「前輩。」

陸無名放下手中酒杯:「進來吧。」

蕭瀾手中拎著一包鹵味——即便是在這危機關頭,路過小攤還是要買一些吃食的,討好老丈人用。

陸無名問:「如何了?」

蕭瀾道:「他答應幫我。」

雖說先前已經想過會是這種可能性,不過對方如此輕易就應承下來,陸無名依舊有些意外。

蕭瀾道:「我有件事想同前輩講。」

陸無名挑了個雞爪子,道:「說吧。」

蕭瀾道:「那老者自稱名叫空空妙手,以盜墓為生。」

陸無名道:「原來是盜墓賊?」

這句話說得頗為隨意,細聽似乎還有幾分輕視,蕭瀾替自己斟了一杯酒,硬著頭皮道:「是。」

陸無名問:「只有這些?」

蕭瀾深吸一口氣:「還有,那空空妙手說他是我的……祖父。」

陸無名險些被酒嗆到。

蕭瀾站起來替他拍背。

陸無名緩了口氣,道:「祖父?」

蕭瀾點頭,有些哭笑不得,又有些無可奈何,將先前的事情大致說了一遍。

……

屋中燭火跳動,蕭瀾道:「整件事情就是這樣。」

陸無名擺擺手:「雖說聽著有些匪夷所思,細想卻也處處都能對得上。原來他多年前是為你才會去的蕭宅,怪不得會在失火之後,瘋瘋癲癲纏我數年。」

蕭瀾道:「嗯。」

「他一直視我為凶手。」陸無名道,「當初我無論如何自證,也不能換他相信,現如今既然他答應助你,那我還是暫且不出面為好,免得又橫生枝節。」

蕭瀾點頭,坐回椅子道:「前輩覺得當初誰最有可能傳出消息,將禍水引向蕭家?」

「當時江湖並不安穩,」陸無名道,「我也是在南海做事時偶爾聽到傳聞,才會北上前往洄霜城,只是還未來得及一探究竟,便遇到了空空妙手與那場大火,後頭又趕著去做別的事情,便沒有再追查過了,這問題怕是回答不了你。」

蕭瀾勉強笑笑:「嗯。」

「後來在冥月墓中遇到你娘親,怕勾起她的傷心往事,也沒多問過。」陸無名道,「我雖一直就想要拿到紅蓮盞,不過就如內子所言,對陸家那或許只是一個冰冷的燈盞,對於陶夫人而言,卻有可能是害她家破人亡的凶器,能不提還是不提為好。」

蕭瀾道:「多謝前輩。」

「大刀說在青蒼山時,你的母親對明玉也多有照顧。」陸無名道,「有勞了。」

「明玉體弱畏寒,中了不少毒,也受過許多傷。」蕭瀾道,「一直在山上躺著,只靠我娘照料,怕也好不了。」

「此事之後,我自會帶他回家療傷。」陸無名道。

蕭瀾心下一怔,道:「海島嗎?」

陸無名仰頭喝下一杯酒:「待你毀了冥月墓,那時若明玉想邀你到家中做客,我也是能答應的。」

蕭瀾聲音很低:「也好。」

燈花四下濺落,不知道自己已經做了老丈人的陸無名,同心里裝滿事情的蕭大公子,兩人相顧無言對坐小酌,就著酸杏與鹵味,與窗外夜風一起入喉。

過了片刻,蕭瀾又道:「可否再請教前輩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