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 大戰前夜(1 / 2)

同歸 語笑闌珊 5062 字 2020-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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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大戰前夜】摳腳大漢一般的劍法

眾人都在在家中等著, 見他二人安然回來,方才松了口氣。

「那老妖婆沒懷疑你吧?」楊清風問。

「本就說的是實情,有何可懷疑。」蕭瀾道, 「這么多年,葯師與姑姑之間其實一直摩擦不斷,全靠著同命相連來維持平衡。」而一旦這個平衡被打破, 冥月墓就已傾斜大半, 如同挑在塔尖的一塊巨石, 即便沒有外力去推,也一樣搖搖欲墜。

回到卧房後, 陸追拉開蕭瀾衣襟,看著他胸前青黑的掌印,皺眉道:「怎么打你也這么狠。」

「氣急了吧。」蕭瀾道, 「況且她心里清楚, 這一掌還不至於會大傷到我。」

「要上些葯嗎?」陸追問。

蕭瀾搖頭:「不用,過幾日自己就好了。」

「也不知道躲開。」陸追替他將衣服整理好, 「歇會吧。」

「心疼了?」蕭瀾在他耳邊問, 手也在腰下輕浮掐了一把。

呼吸出的熱氣癢癢|酥酥,陸追側首躲開,扯住他的臉頰笑道:「既然這么有精神,那別睡了, 隨我一道去看看那救回來的姑娘吧。」

「又要去?」蕭瀾道,「都問了兩回了。」

「可前兩回問時,她都驚魂未定, 語無倫次。」陸追道,「再問一回,說不定會有新發現。」

蕭瀾點頭,與他一道去了客院。有自家娘親陪了幾天,那農家女精神果然養好了不少,再看陸追生得好看斯文,又有些不好意思起來,躲在帳子後偷眼看他。

「在下雖知道姑娘不願回憶那墓穴中事,可事關重大,所以還是不得不再問一回。」陸追道,「還請莫要見怪。」

「嗯。」農家女點點頭,又為難道,「可我確實什么都不知道,那天在田埂上,不知怎么就暈過去了,再醒來就到了那黑漆漆的山洞里,然後這位大俠就來救我了,我……我也不知還該說些什么了。」

「這么多天,一直沒人給你送水送飯,也沒人來看過你?」陸追又問。

「沒有,後來我餓極了,連地上的苔蘚與野草都趴著吃過。」農家女遲疑道,「那人像是想餓死我。」

「姑娘受苦了。」陸追站起來,「好好歇著吧,在下問完了。」

蕭瀾隨他出了卧房,道:「大費周章抓了人,卻想餓死?」

「這姑娘被救回來時,的確飢腸轆轆,虛弱至極。」陸追道,「葯師與她無仇無怨,自然不是為了將人餓死,更像是臨時有事,顧不上她了。」

「我方才也在想。」蕭瀾道,「所以要么葯師身體出了問題,暫時離不開所居大殿,要么……她抓了不止這一個人。」

陸追心下猛然一動,抬頭與他對視。

鬼姑姑一路蹣跚,回了冥月墓中。

「葯師呢?」她問門口的弟子。

「回姑姑,葯師一直在葯廬中,已經有七八天未曾出來了。」弟子道,「進去之前叮囑過,誰也不准打擾。」

「我也不能嗎?」鬼姑姑問,聲音有些寒涼。

「姑姑自然是可以的,可……」弟子想了想,還是壯著膽子道,「可葯師練功時若被打斷,恐會受傷。」這墓中都知道她二人的關系,一個受了傷,另一個只怕也會吐出一口血。

「何時出關?」鬼姑姑又問。

弟子道:「約莫還要十日。」

鬼姑姑搖頭:「開門。」

弟子心下吃驚,還想說什么,抬眼卻撞見鬼姑姑那陰冷的神情,趕緊又低下頭去,退到兩邊按下機關。

大殿門被悄然打開,狂風驟起,吹亂了屋梁上漫天的紗幔,粉的,白色,淺綠的,鵝黃的,搭配在一起有些不倫不類,卻又透著少女的一抹俏麗。

鬼姑姑又想起了很久以前,自己這個同門小師妹,也是喜歡在屋中掛滿紗幔珠簾,這么多年過去,她的習慣倒是一直就未變過。

大殿最深處,是葯師平日里用來練功的地方。這墓中的每一個人都知道,葯師從來不照鏡子,甚至連一汪平靜的湖水也會令她勃然大怒。可此時此刻,在練功用的石床前,卻豎立起了一面巨大的銅鏡,鏡面折射出滿室跳躍的燭火,讓四周更加明亮起來。

一名女子正斜靠在石床上,黑發如瀑布般傾瀉而下,蓋住那穿著紅色肚兜的身體,肌膚平滑細膩,長裙下半掩的雙腿修長,腳趾瑩白如玉,被細細染了紅色的丹霞。

她痴痴看著鏡子里的臉,眉眼艷麗無雙,頂多不過二十歲。

二十歲啊……她無聲地笑起來,手指一寸一寸摩挲過臉頰,久久不願放下,即便身後傳來了腳步聲,也不舍得將目光移開那鏡中人的臉。

一個黑影悄然出現在身後,佝僂著腰,陰沉著臉,如同這許多年來一樣。

葯師轉過身,兩條□□的腿交疊在一起,咯咯笑著看她,像是並不訝異這不速之客的闖入。

「你瘋了。」鬼姑姑的表情並沒有太多變化,心底卻殺機驟起。

「我瘋了?」葯師穿上那艷紅的綉花鞋,扯過一旁的紗袍罩在身上,緩緩踱下台階,「是,我瘋了,在數十年前,就被你與師父逼瘋了。」

「當初分明就是你自己答應的。」鬼姑姑道。

「那是因為當初師父只給了我兩個選擇。」葯師一步一步逼近她,聲音尖銳,一口牙也險些咬碎,「要么死,要么將命換給你,若你是我,當時會怎么選?」

看著她那被仇恨燃燒成赤紅的雙眼,鬼姑姑從身後猛然抽出長劍,朝著葯師的面門斜刺而去。她並不想回答那些陳年舊事,也根本不知該怎么回答。當初本就是一場不公平的交易,換做誰心中都會有怨氣,這些年來全憑同一條命,才會勉強維持住平靜的假相。她一直就知道葯師心中不忿,也曾想過倘若有一天,葯師與自己的命不再聯在一起,那時又當如何。

答案只有一個字,殺。

倘若那層虛偽的表象被撕破,露出猙獰而又鮮血淋漓的真相來,唯有殺了葯師,才會永絕後患。

只是葯師的速度卻比她更快,腳下一點,身形就退到了五步開外。這具身體原本屬於一個年華正好的青樓女子,她派人假裝富商,花了重金方才接出城。

在見到青樓女子的第一眼,葯師就相中了那張漂亮的臉,她幾乎是用盡了全力,想讓這一次吞噬成功,而有了先前許多次失敗的經驗,她這回終於得償所願,順利醒了過來。

撫摸著這張絕美的臉,葯師整個人都被狂喜淹沒,更是將那不知何處抓來的村姑忘了個一干二凈。她遲遲沒有離開大殿——並不是懼怕鬼姑姑,而是想要再多欣賞一陣鏡中妖媚艷麗的容顏,像是一朵紅色的花,年華正好,層層疊疊,鮮艷欲滴。

兩人激戰更甚,劍刃相接打出串串火光。數百招後,黑色蟲蟻突然從天而降,將鬼姑姑的手腕牢牢包裹住,尖銳的毒牙刺破蒼老皮膚,將毒液染進了血液。

長劍「當啷」一聲掉在地上,鬼姑姑手臂麻痹,改用左手向她攻去。

葯師眉間挑過一絲恨意,只凌空一斬,便將那鬼爪一般的手砍落在地。

鬼姑姑痛呼一聲,踉蹌跌坐在地,鮮血從斷腕出汩汩涌出。

「認命吧。」葯師拖著滴血的劍刃,居高臨下看著她,嘲笑道:「我認了這么多年,怎么輪到你了,要認個命就這么難?」

「你……」鬼姑姑聲音里有不易覺察的顫抖。

「沒想到吧,我功夫會居然高出你這么多倍。」葯師笑容愈發譏諷,「不過仔細想想,從小到大,你成親生子一樣都沒落下,我呢?十幾歲就頂著一張丑八怪的老臉,又有哪個男人願意要?只能將自己關在暗室中,日復一日的練功,好讓那折磨人的時間過得快些。師父罵我愚笨,你就真當我毫無資質,又蠢又笨?」

鬼姑姑掙扎道:「瀾兒,瀾兒回來了。」

「你那廢物徒弟,回來又能如何。」葯師搖頭,「連你都不是我的對手,還想指著那游手好閑的紈絝子弟來報仇?」一邊說,一邊用劍尖劃過那張皺紋橫生的臉,笑道,「我從小就在想,什么時候也能毀了你的臉,可惜這一天終還是來的太遲了,現如今你這樹皮一般的臉,毀了與不毀,又有什么區別呢?」

鮮血從額上流下,糊住了視線,鬼姑姑在一片模糊里,看著她的嘴一張一合,像是在說話,卻又聽不清。

她也曾想過,將來有一天若死了,究竟是會壽終正寢,還是會死在旁人手里。要是後一種可能,那旁人又會是誰,是覬覦冥月墓的江湖中人,是陸無名,是陸追,是海碧,是陶玉兒,還是這么多年來結下的仇敵,她甚至想過蕭瀾,卻無論如何都想不到,最後等來的那個人竟會是葯師。

像是戲弄老鼠的貓,玩夠了,葯師終於劍鋒一斜,挑斷了那垂死之人的咽喉。

血像是永遠都不會流干,蛇行一般在地上游動,最後聚集成一灘濃稠的死水,將綉花鞋與那鮮紅的裙擺染得顏色更深。

一個又一個染血的鞋印,踩出一條通往大殿外的路。守門的弟子還在惴惴不安,想著就這么放鬼姑姑進去,若葯師怪罪下來,只怕自己免不了一通責罰。這么想了半天,心里就越發緊張,連耳邊有人說話都沒聽到。

一記清脆的耳光扇在臉上,弟子終於被打醒,驚魂未定跪在地上,卻又嚇得尖叫起來。眼前是一雙被血浸透的綉鞋,和一具被丟在地上的屍體……那屍體、那屍體是鬼姑姑!

「葯,葯師!快來人啊!」他駭然地叫出來,認定是這不知從何處來的妖女殺了姑姑。

「蠢貨!」葯師一腳將他踢翻在地,命令道,「去召集所有分堂的人來。」

「你……」弟子牙齒打顫,趴在地上看著面前的女子,那是完全陌生的面容,可方才她說話的語調與神情,甚至說話的內容,都莫名熟悉。

「換了一張臉而已,就不認識我了?」葯師咯咯一笑,眉眼詭異一挑,百媚千嬌。

……

蕭瀾推開頭上擋板,再度回了紅蓮大殿。

在意識到葯師極有可能抓了不止一人後,他當即便折返冥月墓,想要一探究竟,卻不料昨日還死寂沉沉的墓穴,這時卻變得沸騰起來,不斷有人從外頭跑過,嘴里急急說話呼喊,像是發生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事。

蕭瀾站在門後聽了一陣,眉心逐漸擰成死結。

陽枝城中,陸追揣著手站在院里,道:「你讓不讓開?」

「不讓。」阿六盤腿坐在院門口,「那姓蕭的說了,不准讓爹離開這院子。」

「嘿呀!」陸追扯住他的耳朵,「你究竟向著誰?」

「當然是向著爹啊。」阿六道,「可我若起來了,爹就要去冥月墓找人,那可不成,危險。」

陸追苦口婆心:「我不去冥月墓。」

阿六道:「我不信。」不去冥月墓,你讓我走開作甚。

陸追道:「我去廚房找些吃的。」

阿六大逆不道曰:「不准吃。」

陸追:「……」

阿六道:「餓著也比去冥月墓強。」

陸追在院中轉了兩圈,猛然出手向著他劈去。

阿六眼疾手快,一把抱住他的大腿,臂如鐵鏈千斤墜,坐在地上紋絲不動,很潑皮。

陸追拔了兩下腿,比埋在泥地里還釘得結實,再一看那閃爍著殷殷期待的碩大雙眼,人徹底沒了脾氣,也學他一屁股坐在地上,眼神幽幽。

阿六嘿嘿笑,從袖中掏出一包花生酥糖討好他,兩人你一顆我一顆,吃得滿地渣。

直到後半夜,蕭瀾方才回來。

「真出事了?」聽到屋門響,陸追也披著外袍下床,將燭火挑得更亮了些。

「你猜得沒錯,」蕭瀾頓了頓,道,「姑姑死了。」

陸追吃驚:「葯師干的?」

蕭瀾點頭。

「怎么會。」陸追覺得這事蹊蹺又突兀,「鬼姑姑的功夫怕是高出葯師三倍都不止,為何會如此輕易就……」

「或許是用了□□,或許這么多年來,葯師一直在隱藏自己真正的實力。」蕭瀾道,「無論是哪一種,現如今的結果都是一樣,她奪取了一名年輕女子的身體,殺了姑姑,現在是冥月墓新的主人。」

「可那些弟子,這么快就願意聽命於她?」陸追又問。

「姑姑性格殘暴凶狠,向來視人命如草芥,平日里弟子們受了傷,都是去找葯師討葯,她在墓中的人緣本就強過姑姑。」蕭瀾道,「更何況這些年冥月墓四處漏水滿目瘡痍,眾人早就人心惶惶,現如今葯師突然練就邪功返老還童,又有了一身上乘功夫,雄心勃勃許諾要帶著眾人橫掃武林重建教派,自然能煽動一大批人。」

「這……真是沒想到,鬼姑姑竟會死在她手中。」陸追想了半天,依舊覺得頗不真實,嘆氣道,「是你我太大意了。」

蕭瀾握住他的手,將人拉到自己懷中抱著,也沒說話。

知道他此時定然心情復雜,陸追沒出聲,只是環住他的腰,將下巴架在他肩頭,看著前頭跳動的一盞油燈出神。

「真不想讓你去那墓穴中。」半晌後,蕭瀾突然沒頭沒尾說了一句。

陸追嘟囔:「那可是我陸家的祖墳,哪能叫你這個外人打開,搶先看了第一眼。」

蕭瀾笑笑,將手臂收得更緊。

「睡一陣吧。」陸追拍拍他的背,「明日一早,再同大家一道商議,要如何應對眼下的局面。」

屋外月色皎皎,照著陽枝城,也照著冥月墓。

「鬼姑姑死了?」第二天清晨,在聽聞這個消息後,幾乎所有人都震驚無比。還當那墓穴中的老妖婆能活個一百來歲,最後變僵屍接著害人,怎么說死就死。

楊清風小心問道:「真死還是假死,你當真查清楚了?」

蕭瀾道:「千真萬確。」

「……」楊清風搖頭,「這可真夠邪門的,我們還沒打,她倒先死了,也不知是不是該感謝老天爺。」

「葯師只會比鬼姑姑更加難對付。」陸追在桌上鋪開一張羊皮卷,「這是冥月墓地圖,我與陶夫人一道畫的,紅色是現有的通路,藍色是依照陣法,推算出來的隱匿暗道。」

眾人都圍上來。

「鏡花陣已成擺設,後山這些地方,都是冥月墓的入口。」陸追在地圖上一一圈出來,「不過即便能進去,里頭也是機關重重,所以鐵統領不必帶兵入墓,只守在外頭便可。」

「那都有誰要往里攻?」阿六摩拳擦掌。

「我,」陸追道,「還有蕭瀾。」

……

等了半天也沒下一句,阿六茫然道:「沒了?」

陸追道:「沒了。」

「胡鬧!」阿六還沒說話,陸無名先訓斥道,「你們打算就兩個人去單挑?」

「人多未必一定就有優勢。」陸追道,「況且在別人的地盤,傻子才會光明正大去打架,自然是要悄無聲息,出其不意。」

阿六問:「偷襲啊?」

陸追點頭:「正是。」

阿六道:「那我也要一道去。」大家一起偷。

「你有別的事要做。」陸追拍拍他。

阿六興奮起來:「啥事?」

「帶人守住這里。」陸追指著一處山窪:「倘若有人跑出來,只管往死里打。」

「沒問題!」阿六一口答應,雄心勃勃。

陸追看了一眼陸無名:「爹。」

「你只管安排別人。」陸無名涼涼道,「至於我要做什么,不需你吩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