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9章 演戲(1 / 2)

同歸 語笑闌珊 2547 字 2020-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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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演戲】而我還很新鮮

蕭瀾用極快的速度掃了一眼陸追肋下的傷處, 血淋淋一片,雖未傷到筋骨,看起來卻也有些瘮得慌。小說 外頭的腳步聲越來越近, 陸追一把合攏衣襟,低聲道:「別鬧。」

蕭瀾替他系好腰帶,咬牙道:「也不知這屋里是有他爹還是他祖宗, 如此殷勤地跑來一趟又一趟。」

陸追撇嘴:「這樣一堆糟心兒子, 我可不要, 誰愛要誰要。」

這回來的人滿臉橫肉,手中拿著皮鞭, 像是監工,又像是打手,進屋便大聲呵斥:「還傻坐著干什么?跟我走!」

陸追問:「要去哪里?」

對方不耐煩地一瞪眼, 只差將「凶蠻狠毒」四個字寫在臉上。

陸追看了一眼那駭人的皮鞭, 識趣將所有剩下的問題都咽了下去,與蕭瀾一道起身出了門。

看到外頭的回廊與院落, 陸追更加斷定, 這的確應當是大楚邊境的某座城池。距離長風城約莫十來天的路途,又在西北方向,那就只有兩個可能性,要么是水天鎮, 要么是朝陽城。

院中停著一架馬車,兩人再度被蒙上眼睛捆住雙手,勒令坐了進去, 不知又要去往何處。

在先前失明的那一段時光里,陸追練就了超乎常人的聽覺,他甚至能分辨出蕭瑟秋風中,一片枯葉落入塵中的細碎聲響。而此時此刻,即便眼前漆黑一片,他也依舊能清晰地聽到馬車外頭的嘈雜聲響,人來人往熱熱鬧鬧,有小攤主在吆喝,也有百姓在閑談。

馬車還未駛出城門,陸追已經知道了這里到底是何處。

外頭的路途越來越顛簸,像是車輪正在碾過戈壁碎石。陸追斜靠著蕭瀾,側耳聽外頭風聲呼嘯,嗚嗚嘶吼著,像是從地下升騰而起的鬼哭狼嚎,卷起茫茫無邊沙與塵。

負責押送的看守用腳尖踢了踢他,道:「坐直了!」

陸追依舊貼著蕭瀾,啞聲道:「渾身疼。」

看守輕嗤一聲,沒有再說話。蕭瀾卻因為這三個字再度擔心起來,他甚至有些後悔,就該將陸追留在長風城中,只自己一人來這敵營。

陸追雙手被縛住,卻依舊固執側身扯住他的袖口,昏昏欲睡。反正外頭除了馬蹄聲,就只剩下了陣陣風嘯,不用想也能猜到四周的景象,倒不如養精蓄銳,睡醒再說。

蕭瀾將身子側了側,將寬厚的脊背給他,好讓人能靠得更舒服些。

這回足足過了一天一夜,馬車方才停下來,看守將兩人推搡下車,扯掉眼前黑布,道:「進去吧。」

陸追緩了好一陣子,雙眼才適應了光亮。晨光灑滿茫茫砂石,廣闊無垠的戈壁灘上,一大片帳篷正連綿起伏,如同一座又一座小小的山丘,每一頂帳篷前都站著守衛,是長辮彎刀的外族打扮。門簾統一被掀起搭在一側,里頭黑壓壓的,隱約可見人影綽綽,想來應該都是被強綁的大楚百姓,准備一次運往大漠深處,去挖那所謂的「新墳」。

得來全不費功夫啊。陸追與蕭瀾鑽進一頂帳篷,就見里頭擠了少說也有二三十人,角落分散放著四五個火盆,桌上還有些沒吃完的粥飯饅頭,待遇倒也不差。

「也對,」陸追尋了處干凈的地方坐下,低聲道,「還指著這些人將來幫他干活,總不能打帶虐待,綁匪也是要籠絡人心的。」

「餓不餓?」蕭瀾問。

一天一夜沒吃飯,陸追早已飢腸轆轆,他抬頭看了眼桌上的剩粥與饅頭,嘆氣道:「沒得挑,閉眼啃吧。」

蕭瀾走到桌邊一看,粥飯只剩了一個糊底,饅頭上也滿是黑色指印,他心里一搖頭,索性徑直出了門,對守衛道:「我要找你們管事。」

陸追:「……」

喂!

那守衛並不能聽懂他在說什么,嘴里嘀嘀咕咕說了一串,聽語調九成九是在罵人,手里也不耐煩地舉起長刀,想將這新來的俘虜趕回帳篷。

刀背迎面而來,蕭瀾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守衛只覺得右臂一麻,像是半邊身子都被卸去了力氣,心里頓時有些駭然,本能往後退了兩步。

蕭瀾又用外族話重復了一遍。

守衛更加吃驚起來,雖說近兩年來邊境集市頻頻,各方貿易往來頗多,但大多都是部族的人學漢話,還沒見過幾個漢人懂游牧族的語言。他一時摸不准蕭瀾想要做什么,卻也不想再激怒這煞神,稍加思索,便示意同伴前去通傳首領,自己則是揮手叫來更多人,舉起刀將蕭瀾團團圍住,以防出亂子。

蕭瀾卻看也未多看他一眼,話說完後,就轉身坐回到陸追身邊,輕聲道:「再多忍半個時辰,我保你能吃上熱飯。」

陸追一抿嘴,問他:「怎么也不同我商量一聲?」

「先摸摸底,」蕭瀾道,「運氣好的話,或許還能取得對方信任。我若能在這數百俘虜中當個小頭目,一來方便辦事,二來也好弄一頂單獨的帳篷,替你擦葯。」

陸追道:「只是皮肉傷。」

蕭瀾搖頭:「皮肉傷也是傷,我心疼。」

陸追耳根「刷」便一紅,速度頗快,即便身在敵營,也沒耽誤這充滿暗戀情懷的竊喜與忐忑,不過嘴上該冷靜還是要冷靜,這樣方能顯得淡定從容優雅大方:「說笑了,我受這點小傷,蕭兄有何可心疼?」

蕭瀾問:「我若受傷,你會心疼嗎?」

何止是心疼。陸追想了想,險些回他一句,心如刀絞。

他說:「嗯。」

蕭瀾笑笑:「這便是了,你心疼我,我自然也心疼你,與傷的大小無關,哪怕只是被蚊子叮個包,我也會想找來葯幫你擦。」

這話說得又暖又貼心,陸追不知自己該是何表情,若跟著一道咧嘴笑,像是又有些傻,於是只得再次發自肺腑道:「蕭兄啊,你果真是個好人。」全大楚最好,絕無僅有的好,舉世無雙的好。除去心間歡喜的酸甜情緒,哪怕只論起沿途那些體貼無微的照顧,他也很想去找個木匠鋪子,打一個金光閃閃的「好人」牌匾,纏滿紅綢緞送去蕭瀾家中。

「出來!」一聲呵斥打斷兩人低語,守衛站在門口,舉刀指著蕭瀾。

其余人都往這邊看來,心里有些同情擔憂,猜測著這新來的人是犯了什么錯,不過在接觸到守衛那滿是威脅的眼神後,就很快又低下頭去,生怕會引火燒身。

帳篷外頭正站著一名身披毛皮大袍的男子,看頭飾與發辮像是王公打扮,手上戴著七八枚寶石戒指,更顯地位尊貴。他名叫納木兒,算是耶律星的心腹,被派往這處戈壁荒丘將近半年,還是頭回聽到守衛通傳,說有個俘虜想見自己。

他上下打量著蕭瀾,道:「你找我?」

蕭瀾答:「是。」

「膽子不小。」納木兒用馬鞭尾點點他的胸口,「怎么,想求我放你走?」

蕭瀾一笑:「閣下這般勞神費力將我兄弟二人抓來,哪有又白白放走的道理,即便我求了,只怕也不會獲准。」

納木兒點頭:「說得不錯,那你想做什么?」

「我這人沒什么大優點,唯獨挺會識時務。」蕭瀾道,「現如今既然被抓來此地,橫豎逃不掉,倒不如想辦法談談條件,也好讓自己往後的日子過得舒坦些。」

「漢人講起話來,果真繞得很。」納木兒恥笑,「『賣國求榮』四個字到你們嘴里,也能編出這許多花樣理由。」

蕭瀾坦盪道:「並非我有意賣國,是為時局所迫,不得不出此下策。」

納木兒搖頭:「你這人靠不住。」

「閣下這話就有趣了。」蕭瀾回頭看了眼帳篷,「這些人原本都在家過著安穩日子,卻在一夜之間被綁來做了奴隸,將來說不定還要干苦工,活活累死在酷熱大漠里,試問換做是誰能甘心?若此時有人告訴他們能回大楚,只怕頃刻就會一哄而散,又有誰能靠得住?」

「所以呢?」納木兒饒有興致。

「既然都靠不住,那閣下不妨試試我的提議。」蕭瀾道,「我是大楚人,知道該如何籠絡大楚的人心,至少也能哄得他們心甘情願做工,而不單單是靠鞭子驅使。作為交換條件,我只要一頂單獨的帳篷,傷葯,和一天三頓干凈的飯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