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4章 計謀(1 / 2)

同歸 語笑闌珊 2250 字 2020-09-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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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計謀】破爛的棉絮也能藏嬌

「桃花紅, 杏花白。

郎騎竹馬繞床來。」

周堯將那羊皮卷細細看過,道:「這就是一首普通的童謠,還隨手列了一些貨物明細, 應當是過往商隊遺落下來的,里頭提到了永康府的茶葉,推算起來, 該是三四十年前的東西。」

陸追有些疑惑:「何以見得?」

「先前商隊西行, 都是販賣江南與蜀地的茶葉, 價格昂貴。直到約四十年前,有人發現西北隴州永康府的茶葉也不差, 價格相對便宜,路途也縮短了數倍,因此很快就流行起來。」周堯道, 「再加上這上頭還提到了碧窯的壇壇罐罐, 時間不會錯差太大。」

陸追點頭,又問:「不過既然是近期的東西, 為何又要用這種古老的文字書寫?」

「這不是古文, 是速記法。」周堯笑道,「早年的商隊經常用,而且為了保密,每一本賬目的寫法都會稍做改變。不過近些年商路大開, 貨物的價格與渠道都不再是秘密,這種文字也就沒有誰再用了,我也是閑來無事, 才會同老人學了一些皮毛。」

「原來是這樣。」陸追了然,「我知道了,多謝周大哥。」

「舉手之勞,何以言謝。」周堯擺擺手,「不過公子是從哪里得來這張舊紙?」

「大漠里頭撿到的。」陸追道,「還以為與戰事有關,沒想到只是一張商隊的賬目,看來是我想得太多,還白白耽誤周大哥許多時間。」

「沒有的事,那我就先走了啊。」周堯道,「晚上還要去巡邏。」

待他走後,陸追方才對蕭瀾道:「數年前八成是有商隊不慎闖入了那片沙漠絕境,才會留下這張紙。」至於商人們的命運,不想也知。

「往後將這羊皮紙帶回大楚吧。」蕭瀾道,「燒成灰燼撒入黃河,至少也能一路流過故土。」

「心腸真好。」陸追戳戳他的胸口。

「那是你教得好。」蕭瀾湊近親他一下,「打小就逼著我念書,比夫子還嚴厲。」

陸追先笑著躲開,後又側身靠在他肩頭,晃晃悠悠。

福壽堂內,管事愁眉苦臉,扯過被褥將床上人蓋得嚴實,央求道:「可別再唱了,這都什么時候了。」桃花杏花的,吵得隔壁老李恨不得搬回家住。

獨臂老嫗趁機道:「我那小心肝小寶貝——」

「明天就來,明天就來。」管事連忙哄一句,看著她終於不再鬧了,方才松了口氣,暗道這福壽堂里所有老人加起來,可都沒這一個勞心勞力。

至於獨臂老嫗的具體身份,陸追在後來也曾問過那幽幽泉四人,卻並沒有得到答案。人人都說紅羅剎在十六歲時才去往幽幽泉,從未提過前塵往事,更別說什么父母雙親。

「當時紅羅剎只是個十六歲的小姑娘,為何你們都肯聽她的?」陸追又問。

「她功夫好,路子廣,視財如命,幽幽泉的家底一半都是她賺的酬金。」窮目解釋,「而且所謂聖姑,不過是學中原武林立個門派,說出去好聽罷了,她可從不管東管西,大家只管一道撈銀子。」

十六歲就孤身闖大漠,又從不提往事,照此來推,這母女二人的關系應當也不會太親近。陸追離開大帳後獨自站在沙丘上,又將方才窮目的話仔細琢磨了一遍。

蕭瀾冷不丁從身後將他抱起來,笑道:「想什么呢,傻乎乎的。」

「想那獨臂老人。」陸追道,「窮目方才說,紅羅剎這么多年來從沒提過往事。」

「不願提的,大多是傷心事。」蕭瀾道,「先別想了,隨我去先鋒營吧。」

「東西准備好了嗎?」陸追問。

「都在這里。」蕭瀾揚揚手中的包袱,里頭有兩人連夜繪制的大漠地形圖,還有楚軍發動進攻後,各種突發事件的應對之法,分門別類極盡詳實。

然而即便已經詳細至此,賀曉在看完整個計劃後,卻依舊沉默不言,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帳外人聲鼎沸,是練兵場傳來的口號,慷慨激昂山呼海嘯,與帳篷內的沉沉死寂形成鮮明對比。楊清風坐在一把椅子上,神情悠閑不緊不慢,倒真像個養花種草的小老頭一般。蕭瀾與陸追站在屋中,面面相覷,心里都有些……也不知這是何種情緒,但就覺得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渾身不痛快。

「站著干什么,坐吧。」楊清風道打發蕭瀾,「去,自己搬一把椅子來。」

「將軍?」陸追試探。

「催什么,我同瀾兒說了多少回,行軍打仗急不得,怎么連你也犯了這毛病。」楊清風一招手,慢條斯理道,「過來,陪師父一起坐著等,等將軍慢慢想,慢慢想明白了再慢慢說,不急。」

蕭瀾心里暗自一愣,帶著幾絲不確定,又看了一眼楊清風——他說這話時雖笑眯眯又慈眉善目,態度可親似是處處維護賀曉,可不知為何,語調聽在耳中卻無端就有些刺耳,甚至有些……刻薄。

陸追也覺察出幾分端倪,再看賀曉,卻還在盯著那地圖看,像是全然沒有聽到三人的對話。

「餓了吧,不想等就都去吃飯。」楊清風又道,「今日算你們兩個小崽子運氣好,廚子在煮羊肉湯。」

「也行。」陸追拉住蕭瀾的手腕,「那我們就先去蹭頓飯吃。」

楊清風樂呵呵一擺手,繼續不緊不慢喝茶。

兩人離開大帳,走了老遠一截路,陸追方才道:「怎么回事,吵架了?」

「不知道。」蕭瀾疑惑道,「按理來說不應該,賀將軍平日里對師父極為尊敬,而且這兵荒馬亂的,尋常人起爭執也就算了,大軍統帥還不至於如此不分輕重。」

「那是為什么?」陸追想了一陣子,又道,「慢慢想慢慢說,什么都是慢慢吞吞,師父這么說,會不會是存心在激賀將軍?」

經他這么一提醒,蕭瀾倒也反應過來。西北軍在這里不進不退干守將近兩年,連自己都有些憋屈,更別說是師父——若換做是他當年,只怕早已率軍殺入了盆地最深處。

「師父雖說是皇上親自派來西北,可畢竟毫無官職,」陸追道,「即便有再多想法,賀將軍最後不點頭也是白搭。」

「那你覺得,這回師父能說動他嗎?」蕭瀾問。

「謹慎有謹慎的好處。」陸追沒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只道,「至少不會輸。」

不輸就沒有大的過失,也沒有大的風險,除了大軍餉銀勞民傷財一些,邊關百姓窮苦忐忑一些,也不會有其余更嚴重的後果。如此多耗幾年,耗到夕蘭國熬不下去先行撤兵,邊境就又會恢復短暫安穩,百姓繼續在胡匪的搶奪中膽戰心驚過日子,如此日復一日,直到西北部族再度強大集結,那么局面就又會回到此時此刻。

雖然歷史本質就是一個又一個輪回,可有的輪回轟轟烈烈,有的輪回卻憋屈窩囊。陸追覺得在這何種時候,自己頗能體會皇上的心情——每年大把大把的軍費撥出去,西北的局勢卻沒有任何改變,大將軍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壓根不願主動出擊,小小一個夕蘭國就能牽制住大楚幾萬兵力,這種事情多想幾回,只怕頭發都要多白幾根。

「吃飯嗎?」蕭瀾問。

「沒心情。」陸追道,「不想吃」

蕭瀾一笑,又問:「那若師父這回依舊說不動,你打算怎么辦,不吃不喝了?」

陸追盤著腿坐在地上,單手撐住腦袋:「我能怎么辦,頂多催你回王城去考個武狀元,等將來有了一官半職,再重回這西北打仗。」否則兩個吊兒郎當江湖客,即便有十成十的勝算,插手軍務也是不妥。

「為夫仕途不順,」蕭瀾忍笑摸摸他的腦袋,「真是委屈夫人了。」

陸追撇嘴:「嗯。」

領不到餉銀就算了,遇事還做不得主,跟了你實打實挺吃虧。

蕭瀾伸手讓他靠過來,腦袋也抵在一起。剛來西北時自己尚且稚嫩,的確跟著賀將軍學了不少東西,包括他的愛兵如子與小心謹慎,可兩年之後的此時此刻,他是當真熱血沸騰,想要去大漠深處酣暢淋漓廝殺一番——不是爭強好勝,也不是為名為利,只是單純不想浪費這老天爺給的絕好機會。

天時地利人和,若是白白浪費,未免太過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