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沈隊,那你會去嗎?」
「集訓結束那天我正好要去那邊開會,時間允許的話我會去現場看下。」
「哦。」黎江晚點點頭,沒多久就有專車送她過去了。
大白和小張還特意給她送行,不無同情的叮囑起來,「放輕松,其實也就那回事,沈隊沒在最難熬的七八月份給你安排集訓,已經很照顧你了,我以前和小張去集訓的時候,正是毒辣辣的大夏天,軍姿沒站多久身上的衣服全都能擰出水來,你過去盡力而為就行了。」
「知道了,再見。」黎江晚以前也看過相應的軍旅片,總體來說她對自己的體力還是挺自信的,說完後就坐進了車里。
她是坐火車去那個城市的,到那邊後有相應同志過來接她。
畢竟是新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周遭以及臨時的宿舍里都是初認識的戰友,黎江晚一開始還有點放不開,不過很快她就把那些瑣事拋到腦後去了,因為練習的強度比她想象中的要高多了。
就譬如說站軍姿這種事,和黎江晚以前上大學開學前的軍訓完全不能相提並論,動不動就是站上幾個小時。這個時節雖然已是初秋,在太陽底下曝曬站上幾個小時,還是會開始出汗,那汗水沿著臉頰一點點的匯流下來,加上灰塵什么的,經常會把臉上刺撓的無比發癢,可是偏偏一動都不能動。
黎江晚第一天集訓時站了幾個小時後,途中偷偷松懈了下雙腿,沒有嚴格按照班長要求的雙腿綳直腳後跟離地身子微微前傾,結果班長途中檢查時,突然繞到黎江晚後面毫不客氣的朝她小腿踢了一下,黎江晚立馬軟面條似的朝前面傾去,有過這么個驚悚的教訓,黎江晚之後再苦再累也咬牙硬忍著不敢松懈分毫。
在這個軍區基地半個月的封閉集訓漫長至極,尤其是暴雨中扛圓木在泥潭里負重前行的時候,黎江晚那會又餓又累還外加例假期,中途腿一軟差點就被圓木壓制在了地上,黎江晚被那肩上壓制的激疼直接濺出了淚水。
她甚至開始動搖,開始質疑眼下做這一切看似在實際生活中壓根都用不到的重復訓練。
她來這里之前,沈崢知道這個軍區是基於突擊隊標准的訓練強度嗎?
以他的職位,他不可能不知道的。
所以她在這里要經歷的所有項目要熬過的所有苦頭他肯定都是提前知曉的,
黎江晚想到這時,心頭忽然莫名的復雜難受起來,她剛意識到這點,鼻翼一酸眼淚就愈發不可控制的飆濺出來了,可是隨著暴雨愈發肆虐,時不時的還有周遭戰友們前行時帶過的泥水飛甩過來,黎江晚隨手抹了把臉上的泥水咬咬牙還是繼續重新扛了起來。
盼星星盼月亮,黎江晚終於盼到最後一天了。
上午是溫習打靶訓練,下午則是溫習滑降訓練。
到了靶場後,輪到黎江晚她們這一排往射擊線那邊出發時,她也不知道為什么會冒出突如其來的心靈感應,突然往後面的那排軍人中看了一眼,沈崢居然在那里!
黎江晚心頭莫名狂跳了起來,腳下已經走到射擊線那邊,隨著命令響起,她立馬卧姿裝彈,盡最大努力瞄准射擊,立馬有此起彼伏的槍聲響起。
幾分鍾後,成績出爐,黎江晚39環,是她練習以來最好的成績了,她這才偷偷舒了口氣。等到全班都完成練習後,班長這才恨鐵不成鋼的總結成績起來,「都練了這么多天,居然還有只有十幾環成績的!」
他逐一報了大家的成績後,突然介紹起身側的沈崢,「今天你們運氣好,這里有個專業人士在正好給你們開開眼界,沈隊,你讓這幫新兵蛋子長長見識吧。」那班長平時對著她們都是嚴苛的像是偏執狂似的,和沈崢說話時整個人居然都尊敬的近乎崇拜。
沈崢今天穿著正裝,似乎並沒有事先准備,不過也並未推脫,他的難度系數比大家要高很多,就連槍支也提前被指揮員完全分解,他直接從他之前站著的位置快速奔跑到射擊線,組裝槍支、裝彈夾、子彈上膛、射擊,一整套動作行雲流水的完成時間居然只要15秒鍾,而且是全部都精准的在10環內。
這個速度和精准度讓現場所有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包括黎江晚,畢竟那真槍的手感沉甸甸的她甚至拿起來都略顯吃力,然而那槍在沈崢手里卻像是有了魔力似的。
「你們在集訓時重復訓練的任何項目都是為了可以在戰場上盡可能避免損傷以及自救,我希望你們思想上能夠真正的重視起來。雖然,我不希望你們會有真槍實彈上戰場的那一天。」沈崢言簡意賅的就結束了他的發言。
這個男人,似乎天生就是個掌控者。
他說話的時候,氣壓威嚴,眸光睥睨全場的近百號人員,身上自有一股雍然沉穩的氣度。他開口時,原本還稍有聲響的全場瞬間肅靜下來。
沒多久就到下午的滑降訓練了,只不過到訓練基地後黎江晚就頭皮發麻了。之前練習時都是在七八米高的專用牆上進行地面訓練而已,她還能硬著頭皮克服掉,眼下居然直接來了個空降機,雖然還沒高空到使用降落傘的地步,不過目測也得有幾十米的高度。
黎江晚沒有多想就報告身體不適放棄參與,沒想到她剛打報告後不久,沈崢就過來了,「你有恐高症嗎?」
他想起之前在姚遠陽台外面跳牆時她就退縮過。
「恩。」黎江晚無奈的點點頭。
「恐高只是一種心理障礙而已,學會這項技能以後撤退或者緊急登陸救援會有很大便利,a市沒有這么完備的訓練設備和基地,等他們結束後我指導你倒滑,練習幾次就好了。」他開口其實已經近乎命令。
「對不起,我克服不了。」黎江晚說完後就緊咬著下唇,臉色已經漲的通紅起來。
「要是連恐高都克服不了的話,刑警這份工作並不適合你,你自己考慮下。」沈崢面無表情的說道。
黎江晚心頭發緊的難受,失望、委屈乃至其余難以言語的復雜感瞬間都沖到她的心頭,她咬咬牙這才勉強答應下來,等到登機換上裝備後,黎江晚都已經從直升機的出口處前傾倒掛下來時,她朝下面看了一眼,白茫茫的,天地都在眩暈。
她還是克服不了自己心里的障礙。
「沈隊,我還沒准備好!我要重來做准備工作!」她忽然扭頭聲嘶力竭的朝後面大喊起來。
然而,下一秒她的後背就被推了下來,身後的繩索隨之被放了下來,耳邊是空中才有的呼嘯風聲,久違的記憶碎片立馬從她的腦海深處鑽了出來。
砰得一聲巨響,隨即是大灘鮮紅的血跡在她面前緩緩淌開,四周都是受驚的尖叫聲,她甚至都能聞到新鮮的血腥味。
她覺得自己的鼓膜都開始發出刺耳的嗡鳴聲。
都過去這么多年了,原來她還是一直都停在原地。
她根本就克服不了自己的心魔。
不管她為此做出多大的努力,不惜學散打,不惜改讀法醫學,不惜去刑警隊報道。
可是,全都沒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