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節(1 / 2)

「她一直在翻看雜志,像是根本不知道那個女孩的存在。其間有幾次我做賊心虛,還特意偷眼觀察過妻子的反應,但她看不出任何異常。直到把一整本雜志全都翻完了,她這才抬起頭來,我也趕緊正襟坐好,假裝在喝咖啡,不敢再去看那個女孩。」說到這里,凌明鼎自慚地咧了咧嘴,又道,「我妻子把雜志放下之後問了我兩句話。這兩句話現在想來都是有深意的,可我當時竟沒有察覺。」

「她問了什么?」

「她首先問:『你的咖啡怎么還沒喝完?』我敷衍說:『太燙了。』然後她又問:『你剛才在看什么?』我猶豫了一下,但正好這時那女孩起身離去了,而我確信妻子肯定沒有看到對方,於是我就微笑著撒了個謊,我說:『我還能看什么,當然是在看你。』」

羅飛立刻嘆了口氣,說道:「你不應該撒謊的。」

「是的,我不該撒謊。可那真的只是一個……一個善意的謊言。」凌明鼎為自己辯白著,語氣中卻充滿了懊悔,「我妻子原本就敏感,她的心穴一直在那里。我怎敢讓她知道我剛剛被一個年輕的女孩迷住了!」

羅飛也感覺很無奈,只好岔過了這個話題繼續詢問:「接下來呢?發生了什么?」

凌明鼎在痛苦的回憶中沉默了一會兒,然後才又說道:「本來我喝完咖啡,我們倆就該離去了。可我妻子那天卻說她還想多坐一會兒,叫我一個人先走。我要留下來陪她,她又說想接著看書,我坐在對面影響她的思路。於是我就離開了。」

羅飛在心中默嘆一聲。五年前的那個傍晚,這個男人真的是一錯再錯。可他知道對方已經深深自責,便不忍心把心中的觀點再說出來。

凌明鼎卻已看出了羅飛所想,他主動挑起話題:「當時我的腦子真是一片迷亂……你知道我為什么會離開嗎?」

羅飛略一思忖,猜測說:「你覺得那女孩還沒走遠,出去轉轉沒准還能再見到她?」

凌明鼎點點頭,感慨道:「你雖然不在現場,可是什么都瞞不過你。你一上來就覺得那女孩出現得很蹊蹺,隨後你就開始懷疑我的妻子,對不對?你真是太理智,太冷靜了。我如果能有你的一半,那最後的悲劇也就不至於發生。」

羅飛說了句:「當局者迷,旁觀者清。」

「好了,還是說說我的妻子吧。」凌明鼎繼續講述,「我離開咖啡館之後,我妻子打開了一瓶烈性農葯,把葯水倒進自己的咖啡杯。然後她一邊看著窗外的夕陽,一邊把那杯農葯一點一點地喝完。一個多小時以後我回到了店里,我深愛的妻子趴在桌子上,已經停止了呼吸。」

故事到了最悲傷的時刻,可凌明鼎的情緒卻反而平靜下來。他安靜地、娓娓地講述著,就像是一個旁觀者在講述與自己無關的故事。可羅飛卻分明感受到對方心底的痛苦,那是一種如死灰般的,到了極致的絕望。

片刻後,羅飛嘆息著問道:「她就這樣離去了?連一句遺言也沒有留下?」

「她留下了一句話。」凌明鼎抬頭看了羅飛一眼,然後他把桌上的那張照片翻過來,慢慢地推到羅飛面前,「這張照片是她留在咖啡桌上的,這句話就是她給我的最後的遺言。」

羅飛看到了照片背面那行娟秀的字跡。

「親愛的,你欺騙了我。」

一種深入骨髓的憂傷在文字中流淌,雖歷經數年,卻如烈酒般越陳越濃。

是的,凌明鼎欺騙了他的妻子。而且羅飛相信,當那個女人寫下這句話的時候,她說的「欺騙」指的並不是發生在咖啡館內的那兩句對話,她指的是凌明鼎在自己心穴上架構的那座心橋。維系心橋的情感基礎在那一天崩坍了,女人的驕傲和自信亦隨之崩塌,甚至還包括她對婚姻和生活的全部希望。

羅飛把那張照片重新翻回到正面,他希望能將凌明鼎的心情也同時翻轉過來。現在並不是沉浸於悲傷的時候,還有太多的疑點等待揭開。

「那個女孩的出現並不是偶然,而是你妻子刻意安排好的。她就是想要考驗你,對嗎?」這一點在羅飛心中其實已有定論,但他還是想從當事人口中得到確認。

凌明鼎回答說:「是的。」

「這么說來……」羅飛沉吟著看了對方一眼,說道,「你的心橋術的確存在漏洞。」

凌明鼎的眼角輕輕抽動了一下,他對這個話題頗為敏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