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節(1 / 2)

第37章

沈默只當她說自己的字寫得不好是謙虛之言, 可是等下面的人把桐城派的詩文和《金剛經》買來,林溪讓人在臨床的位置放了張書桌, 先試著寫幾張字時,他才發現林溪的話說得一點也沒錯。

林溪發現他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剛寫的那幾個字上, 就不由訕訕道:「我小時候不喜歡練字, 先生又因我是個女子, 就只讓我每天臨一張大字。所以我的字有點不能見人。」

林溪原本以為會從他的臉上發現驚詫和意外的表情,因為這個時代崇尚字如其人, 像他們這些書香世家, 不管男女老少, 人人都以能練得一手好字為榮。

可是沈默雖然看了好一會兒她寫的那幾個字,臉上卻並未流露出詫異的表情, 也沒有什么輕視之意,只是指出了她的不足, 「字不是這么寫的,不光要注意字形, 下筆也要用些力道。」

他說著話, 就放下手里的書,側坐過來親自給林溪寫了一個「如」字。

林溪注意到他運筆的時候格外用力, 眉眼也特別專注,仿佛眼里只有字一樣。

沈默寫完那個「如」字便道:「以你現在的筆力, 這些紙太平滑了些, 練不出力道。過兩天你跟我到書房, 我那里有專門練字的麻紙和字帖。」

「我到書房練字不會打擾你讀書嗎?」林溪以為沈默要她到書房練字, 就開口問道。

沈默原本還未存著這個心思,只是想拿給林溪麻紙和字帖,等林溪這么一問,他覺得林溪去書房練字倒是個好主意,便道:「你要是怕打擾我,可以去畫室練字。我讀書累了,還能指導你一下。」

林溪一想也是,練字不比其他,需要安靜的環境,遠香堂這邊到底不及書房安靜,再說她練字遇到問題還可以請教沈默。

雖然沈默說那些紙太過平滑,可是既然都拿來了,林溪還是寫完了那幾張紙。

當然,《金剛經》的前兩章,她也已經一字不下的記下了。

沈默發現她只在寫第一遍的時候,翻了下書,寫第二遍的時候就合上了書,倒沒有想到她有過目不忘的本領,只以為她從前背誦過《金剛經》,等她寫完最後一張紙便問道:「我記得林老太太並不喜歡念經誦佛,怎么你對經書這么熟悉?」

林溪有些疑惑的抬起頭來,不明白他為什么這么問。

沈默便提起了她說夢話的事,「我看你在睡夢中不只一次默誦過《心經》上的那兩句話。如今對《金剛經》又這么熟悉。」

林溪越發疑惑,「什么《心經》?」她一向不看佛經,《金剛經》應該是她看過的第一本佛經。

沈默就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色不異空,空不異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這四句話難道不是出自《心經》上嗎?」

林溪不料沈默會說出這幾句話來,突然一下子被人揭穿內心深藏的秘密,她的臉當即漲的通紅,支支吾吾道:「我並不知道這兩句話是出自《心經》,我隨口胡念罷了。」

沈默看到她臉上升起來的紅暈,想到那次醉酒她說過的話,忽然就明白了過來,只怕這幾句話真的跟自己有關。

這幾句經文無非是說世間萬物眾多,不要貪戀,只要心中有佛,其他都是過眼煙雲。

他怎么想,也想不到會和自己扯上關系。

林溪哪里知道,後世對這幾句經文的理解出現了偏差,而沈默作為這個時代的人,自然不會知道這幾句經文的意有所指。

她滿心里以為沈默已經知道了這幾句話的含義,一想到這幾句話被他聽到過,一想到他會猜到自己默念這幾句話的用意,她就羞窘的無地自容,匆匆將幾張紙收起就站了起來,「我去看小廚房的湯好了沒有?」

不等沈默說話,林溪就快步走了出去。

正好珊瑚奉沈老太太的吩咐來看沈默,「老太太聽說昨天唐大夫來過,特地叫我來問問,是不是二少爺有些不舒服。」

珊瑚話剛說完,就發現林溪臉色通紅,便道:「二奶奶這是怎么了,臉這么紅?」

林溪摸了摸臉,輕輕咳了聲,「沒什么,大概是天太熱了。」

珊瑚納悶的看了眼林溪,昨天剛下過雨,外面涼快得很,就是屋子里也陰涼的很,怎么二奶奶會嚷熱。

林溪被她看的有些不自在,忙轉移話題道:「唐大夫是我叫來的,夫君昨天淋了雨,有些不舒服。不過今天已經好多了。」

珊瑚看到她趕緊遮掩的樣子,一下子明白了過來,便笑道:「二少爺呢,沒有睡下吧?」

林溪知道她既是沈老太太派來打聽情況的,怎么也要見見沈默,只得硬著頭皮帶著她又回了東次間。

沈默正在看桐城派的一本詩集,珊瑚向他問了安,又仔細看了眼他的氣色,便提出了告辭,「老太太那里還等著我回話呢,既然二少爺沒事,我就先走了。」

林溪看在她是沈老太太心腹大丫鬟的份上,本想留她多坐一會兒的。可是珊瑚生怕打擾了他們小兩口,不等林溪挽留就走了。

珊瑚回到福景苑的時候,沈老太太正在聽底下的人回事。

自沈大太太昏迷以後,沈老太太便重新接管了沈府的中饋。

不過沈老太太終究上了年紀,因此她吩咐管事媳婦們,小事一律都按原來的規矩辦,只有那些拿不准的事再來問她。

好容易等回事的人都去後,珊瑚便上來回話:「二奶奶說二少爺昨日只是有些淋了雨,如今已經好多了。」

沈老太太揉了揉眉心,「你見到人了嗎?」

「見到了,二少爺氣色如常,應該沒有大礙。」珊瑚知道老太太剛才費了心神,多半頭痛的毛病又犯了,便上前輕輕替沈老太太按摩頭部,邊按邊道,「老太太您既然這么辛苦,何不把管家的事交給兩個少奶奶打理?」

沈老太太閉著眼道:「我倒想把這事交出去,可是大郎媳婦是個寡婦,二郎媳婦又剛嫁進來,何況老大家的又愛多想。我要這時把管家的事交給二郎媳婦,只怕她多半會覺得我將來會把家業交到二房手上。與其如此,還不如我多勞累些。」

珊瑚默然,老太太一直偏心大房,所以即使大少爺走後,也從未沒有想過把家業交到二房的心思。

可是大房終究沒有子嗣,沈大太太和大奶奶又一直不立嗣子,不知道打得什么主意。

珊瑚正想得出神,忽然聽底下的小丫鬟來報,唐媽媽來了。

唐媽媽是沈老太太的陪嫁丫鬟,後來嫁給了大管家的兒子韓忠。如今韓忠接替他爹做了府里的大管家,唐媽媽也熬成了府里最有體面的老人。

不過唐媽媽自去年榮養後,每個月只有初九那天才來給沈老太太請安。如今又不是初九的日子,珊瑚就猜唐媽媽多半是有什么要事來稟告。

果然,唐媽媽給沈老太太請過安後便道:「趙家這個月月底要嫁女兒,我家那口子就讓我來請老太太的示下。」

「我記得他家好像和劉守備家在議親對不對?」

唐媽媽笑道:「是,劉守備最近升了千總,聽說被調到了南方平叛什么亂事,不日就要啟程。這一去不知道要多久,他家的老太太就想讓劉守備喝了孩子的喜酒再走,所以兩家便把婚期提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