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節(2 / 2)

沒有銀子,碧溪縣的整修水利工程也就無從談起。

孫大人覺得不該打擊新通判的積極性,便又道:「其實碧溪縣的水患並不算嚴重, 去年還出現了田地干旱的情況。且先熬過這幾年, 等譚大人從侍郎的位置上離開再說。」

如今雨季已過, 孫知府便不想再想這件事,轉而提起衙門里的事務,按著慣例,同知和通判作為知府的副官,同掌糧運、家田、水利和訴訟等事項。

盛同知在臨川這兩年,依靠妻族的關系,已經漸漸在府衙立住腳跟,糧運和家田這兩個肥缺,早已落入了他的手中,留給沈默的便是水利和訴訟這兩項既繁瑣又沒什么油水的事務。

孫知府把這兩項事務分給沈默的時候,沈默一點表情也沒有,倒讓孫知府摸不透他的心思了。

「你剛從碧溪縣回來,那些訴訟的案件反正也積壓了這么些天,不差這幾天。你先回去休息一天,後天再來衙門也不遲。」

沈默卻謝絕了孫知府的好意,「既然我這個通判已經上任,那些積壓的案件當然要盡快處理。大人的好意,下官只得心領了。」

孫知府也不勉強,便吩咐人帶他去放置案件的地方。

上一任通判升任半年有余,積壓的案件由兩個書吏搬了兩個來回,才盡數都搬到沈默面前。

望著眼前已經落滿灰塵的案件,沈默沒有馬上去翻,而是問道:「這些都是這幾個月積壓的案件嗎?」

其中一個年紀大點的書吏道:「是,這里邊不光有臨川府的一百二十多件訴訟,還包括下面六個縣送來的六十多件難以斷決的案件。」

怪不得有這么多訴訟,原來這里邊還有所轄六個縣里送來的疑難案件。

沈默決定在處理這些訴訟前,先把這些案件都看一遍。

將近兩百份案件,沈默在衙門里看了一天,也才看完三分之一。臨到下衙時間,沈默又讓兩個書吏把這些案件都送到了他的住處。

兩個書吏把這些案件放到外書房就走了。

林溪聽下面人說二少爺回來就鑽到了書房里,便把兩個孩子支走,自己一人去了第二進的外書房。

沈默正在看案件,連她進來也沒發覺。

「你在看什么,這么聚精會神?」林溪來書房本來是想問他碧溪縣的事,沒想到一來就見到了厚厚一摞訴訟紙。

她隨便撿起一張訴訟紙,就是一個經濟糾紛案件。

沈默看完一遍手上的案件,就見林溪看得津津有趣,還指著上面的訴訟道:「這原告擺明了是個刁民,想訛詐店主的東西。」

林溪連著看了好幾張,都是關於經濟糾紛的案件,不是有人想訛詐店鋪東西,就是兩家為了宅地寸步不讓。

她看完第四張訴訟,沈默手里還拿著原來的那份卷宗。林溪忍不住掃了一眼,「你怎么還沒看完?」

這一掃,林溪的目光就頓住了,「殺人案,還是樁殺夫案。」

訴訟寫的很清楚,婆婆秦氏狀告兒媳陳氏謀殺親夫,緣由是秦氏的兒子死前喝得最後一晚稀粥是兒媳陳氏所端。

這件案子發生在南鄉縣,南鄉縣的縣令審理此案時,發現沒有確實的證據表明兒媳陳氏殺夫,便對陳氏用刑。可是陳氏拒不供認,婆婆秦氏又在堂上攀咬是陳氏的奸夫所為。

陳氏受不住刑,供出了本村的一個小混混胡九。可是這個小混混胡九起初拒不承認是陳氏的奸夫,後來用了刑,這才供認。可是小混混胡九卻在交代是如何謀害陳氏丈夫一事上語焉不詳,反而供出了身為婆婆的秦氏與人通奸之事。

如此案件越發撲朔迷離,鄭縣令卻以為是胡九故意攀咬,便按著律例判了謀害人性命的胡九死刑,又判了與人通奸的陳氏八十大板。可是陳氏卻不服這個判決,還沒養好傷便來知府衙門喊冤。

孫知府聽了陳氏的陳訴,覺得這案件有些可疑之處,便把此案交給當時還未升調的周通判處理,可是周通判審了半天也沒審出來什么,因此這案子就積壓到了現在。到如今,那小混混胡九還收押在知府衙門的大獄里。

將近兩百件訴訟里,只有這一份案件涉及到殺夫及通奸,鑒於此案的特殊性,沈默沒有馬上處理,而是一邊處理其他訴訟一邊把方忠派到了南鄉縣,讓他暗地里找鄉民打聽一下秦氏和小混混胡九的為人。

南鄉縣距離府衙最遠,方忠趕了半天路,才在午後來到南鄉縣的桃花村。

這時候時值七月,正是一年中最熱的時候,方忠在村口找了家茶館灌了兩碗涼茶,便向茶館的主人打聽鄭槐家的住址。

茶館的主人是個五十多歲的老婆子,她皺著張臉道:「鄭槐這後生死了一年了,客官打聽他做什么?」

方忠道:「不瞞你說,我是來找他討債的。那年鄭槐到鎮上買葯,賒了我們葯鋪五兩銀子的葯材。如今葯鋪的掌櫃要盤賬,便叫我來找他要債。不過他死了,家里應該還有其他人吧?」

老婆子道:「有是有,不過他娘秦寡婦是我們村里出了名的刁蠻厲害,這銀子恐怕你要不出來了。」

「那除了他娘,家里可還有什么人?」

老婆子耷拉著臉道:「沒了,本來還有個兒媳的,不過現在回了娘家,有好長時間沒見著了。」

方忠還要再問,茶館又來了幾個客人,老婆子忙著張羅倒茶倒水,方忠見不好再問,便留了幾個銅板,沿著村口的一條小道往里走去。

不多時,天色忽然陰暗了下來。還沒等到方忠找到躲雨的地方,雨點已啪啪的打了下來。

好在方忠緊趕幾步,遇到了一個在自家門洞里編草鞋的老漢,看他沒地方躲雨,便打招呼讓他到自家來避避雨。

方忠道了謝,剛擰干身上的衣裳,就聽老漢問道:「老弟你不是本地人吧?」

方忠便把原來的說辭又說了一遍。

老漢聽完便道:「你要早來一年,這銀子還能討著。現在可說不准了。」

方忠便問:「村口開茶館的主人也這么說,難道他們還敢賴債不成?」

老漢沒有馬上回答,而是看了眼外面的大雨,才道:「這事可說不准。」

方忠聽他的意思,似是對秦氏有些了解,便從懷里掏出幾個銅板,「老哥跟我說說吧!」

老漢摸了摸手里的銅板,這才張口道:「這事你可別跟外人說,那鄭槐的親娘秦寡婦可不是個好人,你貿貿然上門要銀子,指定要吃她一頓排揎,說不定還會挨頓打。」

「我聽茶館的主人說,這家里只剩秦寡婦一人。我一個男人還打不過她一個婦人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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