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德烈!」
安赫爾驚叫一聲,趴上窗子。
寬大的風衣從窗外扔進來,蓋住她的臉和那一頭燦爛的金發,隨之揚起的血珠就像一捧零落的玫瑰花瓣。
鮮血和硝煙的味道混合著從每根衣服纖維里透出,鑽進她的鼻腔。
「先安靜。」男人的聲音隱隱壓低,有著岩石般的沉啞質感,「不要說話,也不要朝外面望。」
安赫爾猶豫了一下,用那件還帶著他體溫的衣服裹住身子,縮進座位里,腰肢軟成一堆羽毛。
一片黑暗中,心臟鼓噪得厲害,血液用力撞上血管。
麻疼。
夜風吹進,魔法保護膜過濾掉了飄飛的雪花,卻沒能過濾掉肅冷的寒溫。安赫爾整個人浸泡在寒風和心臟加劇掀起的燥熱里,感覺說不出的緊張。
她豎起耳朵,用心捕捉風中的每一絲輕響。
光弧刺穿空氣時的爆鳴聲,水晶碎裂聲,野獸瀕死的哀哀嚎叫。
最後都消融在急促的風聲里。
安赫爾扯下風衣,試著朝外望去。
高大的人影埋在光線昏暗的小巷里。
緩緩走出來時,巷口的螢火燈飄忽著一寸寸照亮他的輪廓線,從下至上,漆黑的馬靴到褲管下肌肉流暢結實的大腿,皮帶上的銀制徽章再到……浸滿了血緊緊鍍上胸膛的襯衣。鮮血在他衣服上燃燒沸騰,飛舞的雪花還沒觸及他的身體便被灼燒至虛無。
光線進一步照亮,安赫爾看到他高挺的鼻梁上也沾著血,右手上拖著一個分不清死活的人。左手綻著傷口,毫無知覺地垂著,血液一汩一汩從袖管里淌下,匯集在掌心里,又沿著指尖跌落。
在雪地里拓出圓形的紅斑。
像只在廝殺中負了傷的狼。
安德烈放下手中的人,跟侍從低聲說了幾句。
「尤利爾,」安赫爾低聲叫他,「進來。」
安德烈進來時,外面冰冷的凜風隨之灌入。
馬車是單人的,空間不算大,他進來後,兩具軀體無可避免地緊挨住。
安赫爾能感覺到他冰冷外衣下灼熱的體溫,就像岩漿在封死的冰殼里流動,惹人戰栗。
安赫爾拉過他下垂的手臂,掀開被血浸濕濡貼在肌肉上的布料,觀察著傷勢。
「我會一點兒治愈術。」她說著,從懷中取出小小的十字架,在手掌里暖熱後放在他的傷口上。
她用指尖按住十字架,柔和的白光呈絮狀攏住破裂的皮肉。
她會魔法這件事來之前被叮囑要隱藏起來。
不過,這人好歹是為了救她受傷的。
勉強止住了血,安赫爾抬起頭,在一片黑暗中與面前的男人對上視線。
安赫爾懷疑他還沒有從剛剛的廝殺中恢復過來,因為他看她的眼神完全是野獸蟄伏下身體即將開始撕咬肉塊的眼神,熾熱又專注,興奮到抑制不住地戰栗。
安赫爾不舒服地挪了挪身子,馬車的空間實在有限,她也躲不到哪兒去。
「夫人,」安德烈提醒她,聲音粗礪,「衣服。」
安赫爾才反應過來安德烈的外衣還被她披在身上。
她拉下衣服,想替他披上。
安德烈太高了,她不得不在座位上半跪起來。
馬車突然駕起,車身震動,安赫爾猝不及防,身子不穩向前傾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