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鈺帶著黎晚緩步上前,停在一個適當的距離上,躬身輕聲道:「主子,晚姑娘到了。」
黎晚跟著行了一禮。
榻上的俊美少年似是沒聽到,半晌才漫不經心地「嗯」了一聲,鳳眸微斂,視線落在書上,始終沒抬眼。
曹鈺給黎晚使了個眼色,然後自己退到了門口。
榻上的皇帝不說話,黎晚也不吭聲,她今天立了功,心態輕松,眼神在這偏殿里環視了一圈,又落在榻上專心看書的皇帝身上。
皇帝一雙鳳眸微斂著,鴉黑的睫毛覆下來,烏濃稠密,五官精致,面容白皙,一張淡紅的薄唇自然的微抿著。
他穿了件靛藍的袍子,綉了些簡單的花樣,袖口滑落,露出半截白皙的手腕,執著書冊的手修長,被赤色的書皮襯得如冷玉一般。
黎晚看的出神。
屋子里的香裊裊升起,偶爾有燭火爆開的細微聲響和書頁翻動的聲音。
曹鈺忍不住抬眼往這邊看了一眼。
有點摸不准主子的心思。
皇帝也沒想到黎晚居然那么沉的住氣,一撩眼皮,鳳眼掃了過來,然後就發現黎晚正盯著他的手看的起勁。
他擰眉,不悅:「你盯著朕看什么呢?」
冷不丁的一聲。
黎晚回過神來,雙手規矩的交握放在腹部,垂下眸道:「奴婢該死。皇上宛如天人,不想連手都生的如白瓷冷玉一般,奴婢不留神便看入迷了,望皇上饒恕。」
皇帝:「……」
站在門口的曹鈺渾身一震,猛地抬頭,看著黎晚纖細的背影,臉上滿是震驚,這……這話她是怎么說的出口的?
皇帝想是也沒被人這樣□□裸的拍過馬屁,愣了一下後,一時間不知是羞是惱,俊美白皙的臉上浮起異樣的紅,一雙漂亮鳳眼惱怒的看著黎晚,艷麗的紅唇張了張,想要訓斥,卻又一時找不到合適的詞,臉色陰晴不定的盯了黎晚半晌,說出口的卻是:「你會鳧水?」
黎晚面不改色道:「回皇上,奴婢幼時曾跟哥哥學過。」
皇帝冷淡著面色道:「這么說,齊王落水,是你救的?」
黎晚不卑不亢道:「是齊王福澤深厚,奴婢不敢居功。」
皇帝挑了挑眉,盯了黎晚一眼,皺眉道:「黎晚,你又想使什么招數?」
黎晚一頓,突然抬眸,烏亮的眼直勾勾的盯著皇帝,然後屈膝跪倒在地:「皇上,奴婢的確有事要稟。」
那種莫名其妙的心口被蟄了一下的感覺又來了。
皇帝不適的皺了皺眉,把書合上,隨手丟到桌上,一雙鳳眼自上而下的睨著她,道:「說。」
黎晚微微偏了偏頭,余光掃了門口的曹鈺一眼,然後又看向皇帝。
皇帝鳳眼一掃曹鈺。
曹鈺一僵,瞪了眼黎晚的背影,不甘心的退了出去。
皇帝盯著黎晚,示意她可以說了。
黎晚跪的筆直,眼若寒星,不閃不避的直視皇帝:「奴婢想棄暗投明。」
皇帝盯著她,鳳眸凌厲,似是要穿透她的眼睛,看到她的內心深處。
黎晚一動不動,眼神也堅定不移的盯著他,迎接他的審視。
半晌,皇帝才似笑非笑道:「此話何意?」
黎晚下定了決心,說道:「奴婢那日在雨中跪了半日,回去後便昏睡不起,那日,奴婢做了一個夢,夢到太後謀反,被皇上屠了滿門。」
燈芯爆開。
皇帝原本帶著幾絲似笑非笑的鳳眸驟然眯了起來,原本懶散斜靠著的身子也一瞬間綳緊了,他慢慢坐直了身子,鳳眸里所有情緒都收斂到深處,只余下森冷。
他鳳眸森冷陰沉的盯著她:「黎晚,你知道你在說什么嗎?你可知污蔑太後謀反,是什么罪名?」
他與太後不合,已不是什么秘密。
太後的暗中動作,他同心腹大臣也都已經察覺。
以太後之尊,哪怕謀反,為了博一個好名聲,皇帝一般會選擇將太後幽禁,但他從一開始,就下了必殺之心。
這一點,哪怕是他心腹近臣,只怕也不敢做如此猜測。
黎晚卻一口道破。
「我知道。」黎晚眼見著皇帝嚴重的殺意一閃而過,硬著頭皮,清亮的黑眸堅定的盯著皇帝的眼睛:「我知道我在說什么,也知道我在做什么。皇上,我只是想為家人求一條生路。」
皇帝鳳眼黑壓壓的籠過來:「就憑一個夢?」
黎晚頓時將背挺得更直,一臉肅然眼神堅定道:「自然不是,在乾正宮這段時間,經過奴婢暗中觀察,發現主子您雖然尚且年少,卻有雄才大略,又勤政愛民,勵精圖治,假以時日,主子您必是千古明君!奴婢這才下定決心,決定棄暗投明,願能輔佐主子,肅清前方一切荊棘障礙,得見太平盛世。」
皇帝嘴角隱隱一抽,卻又莫名覺得黎晚這張臉順眼了些,他似笑非笑道:「太後可是你姑母,你說反就反了,如何取信於朕?」
黎晚道:「太後娘娘為嫡,父親為庶,在太後娘娘眼中,我與家人,於她毫無親情可言,不過她手中棋子。」
她目光灼灼的盯著皇帝:「可我若是要為棋子,也想自己選執棋之人。」
皇帝鳳眸微眯,心中微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