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上電話，宋亞又打給了老喬。

「你回芝加哥了？在唱片公司？好的，晚上等我電話，大約十一點左右。」

老喬說了一句話就把電話掛了，十一點……也不知道老喬那邊有什么事，要弄到幾點，但明天一早就要去參加抗議活動，據米歇爾說大概會在街面上晃盪一整天，絕對是件辛苦活。而且到時候會有很多記者全程跟拍，為了自己在新聞里的形象，宋亞感覺有必要先睡一覺，養養精神。

在辦公室角落里的沙發上躺下，但怎么也睡不著，倒不是為剛才對菲姬的臨時起意糾結，而是欠銀行的四百來萬，他嘴上說沒感覺，但心里還是有點打鼓的。a+踏板公司那一百來萬好辦，生意撐不下去大不了申請破產，但用i feel it coming個人收益抵押來的三百萬如果還不上，那這首歌就不再屬於自己，等於可以用一輩子的長期飯票少了一張……

「迪萊……」

他把迪萊叫進來，「合成音版權庫你打算怎么辦？」

「按原定計劃辦咯。」

迪萊口中的原定計劃是收購沃倫兄弟合成器公司之前幾人商量出來的，由於這家公司的版權庫很老，授權收入處於連年下滑的狀態，迪萊打算把版權庫一分為二，挑出原版權庫中較新的部分與宋亞為a+音頻發明的合成音合並打成一個a包，專為預算不高的小公司准備。然後所有版權打成一個完整的b包，b包合成音數量大概是a包的一倍，但售價只比a包高百分之二十，那些怕版權麻煩又預算充足的大公司應該會很感興趣。

「有公司詢價了嗎？」宋亞問。

「當然，除了原本的老客戶，很多新客戶也陸續開始聯系我，他們早就注意到了致德克勒克和i feel it coming中你發明的新合成音，只不過以前他們不知道有個a+音頻公司，無從買起。現在我們手里有市占率5~7%的版權庫，他們很難繞過去，正好順手買了。」

「不錯。」宋亞心定了些。

「你睡不著嗎？要不要給你我的安眠葯？」迪萊看到了沙發上的毯子。

「算了，還不至於要靠吃葯睡著。」

宋亞婉拒，他個人感覺米國人用葯習慣很不好，他們認為葯這東西吃下去就該馬上見效，比如安眠葯，吃一種逐漸不見效就換葯效更厲害的吃，很容易吃著吃著就升級到非常霸道的品種里去了，而那種葯不可能不傷身體。

十一點，老喬的車停到了樓下。

宋亞上到後座，「嘿！男孩，在深夜秀里表現不錯。」老喬親熱地摟摟他肩膀。

「謝謝，你的加長林肯呢？」宋亞注意到這車有點眼生，司機是幾乎從不出現在老喬音樂之外的卡爾，「嘿，卡爾。」

卡爾回頭沖他笑笑。

「那輛車很扎眼，而且後排空間太大，一個人坐著越坐越寂寞……」老喬說道。

「呃……好吧，明天抗議活動你不參加嗎？」宋亞問。

「我才懶得去……」

老喬撇撇嘴，「我見得多了。」

宋亞知道老喬唱片好像遭遇到了點麻煩，但他不想問，對方也不想說，兩人默契地隨便聊了聊其他話題。

車子在南城七彎八拐，「卡爾。」老喬突然喊道。

卡爾立刻猛打方向盤，車子做了個九十度急轉，鑽進一條小巷，然後停車，熄火。

「怎么了？」宋亞被狠狠甩了一下子，肩膀撞在車門內側，生疼。

「沒事。」老喬仔細地觀察著外面，「明天有抗議活動，路面上條子有點多。」

宋亞心中升起不好的預感。

就這么靜靜等了十幾分鍾，老喬拍拍卡爾的肩膀，車子重新啟動，開上大路，然後直奔公屋區。

在黑人涌入芝加哥的時代，白人在南城興建了一批公屋來容納他們，大都有十幾層高，內部空間很大，但建築質量和布局都很糟糕。漸漸的，這種可容納幾萬人的小區成了犯罪的溫床，直到現在，很多黑幫仍把老巢放在里面，因為住戶多，地方大，內部環境復雜，最適合躲避追捕。

「老喬，是出了什么事嗎？」宋亞小心翼翼地問道。

「能有什么事，肯尼斯大佬要見見你。」老喬回道。

車子緩緩滑停在一棟大樓外，這里公共設施年久失修，路燈什么的基本都是壞的，黑黝黝的樓道大門好像怪獸的巨口，宋亞不知道肯尼斯為什么要讓老喬把自己帶來這，本來就有些發慌，看到這種景象更怵了。

「喬？」一個聲音在樓道里發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