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感謝卡洛斯卡、騎著蝸牛戰呂布的打賞與支持）

（1）

《招》：師傅怎么教就怎么使，秘籍怎么寫就怎么用，生搬硬套、不知變化。

舉個極端的例子，某個近日從洪七公那里學到降龍十八掌的郭大俠，雖說也有他此前所學的武功遠遠比不上降龍十八掌的原因，但他有一次對敵就是不停瞎幾把『亢龍有悔』……當然，能夠從門派、家族的庇護中走出來的武林人士，大都不會愚鈍到這種地步，然而只要應敵時變招不靈活，或是在不夠好的時機使用不夠好的招式，都算在這個等級里。

咳，不是說一輩子都停留在這個階段的人就一定很弱，像郭大俠這樣硬生生靠主角光環生喝葯蛇的血而內力暴漲、隨後又修習各種好武功的人，不會靈活變招也一樣能夠打得很多人滿地找牙……問題是有多少人有這運氣。

《法》：招式還是那些招式，然而總算知道什么時候用什么招式、什么時候將招式用死、什么時候中途變招。

武林中有點名氣的人大都處在這個等級，而且初出茅廬的江湖小蝦米只要沒有夭折、不是天資過於愚鈍，大概也能在反復的對敵與反復的修煉中進入這階段。只有到了這等級，才能將自己的所學全面地揮出來。

自然，處於同一等級的人水平也天差地別。世人贊嘆「xx派掌門」比其門下弟子武藝高多少多少，一般都不會去考慮內力、武器的因素，他們在說的一般是出手度、反應、意識這些。

《意》：這是武者對於武學的領悟達到一個空前的境界，是對武藝的溯源，是對武藝的融合，形神情理的統一，虛實有無的協調。

先要明白創造武學是一樣很困難的事情，創造高級武學與絕頂武學更是難上加難，這個困難不僅僅是創功者自身的武藝水平，很大程度上還需要一個契機、一個靈感、一個心境。

換言之，對於武者來說，當他真正明白「自己正在使用的武學是什么」，並且處在「與創功者類似甚至還在其上的心境」的時候，他才能揮這武學的本源特性，無招勝有招，一切乎本心，讓這武學變活了。

《道》：這是武者的最終境界，是對自己的所學、自己的存在、自己的未來的歸一。

即便能夠體會到武林前輩們留下的武學的本源特性，無招勝有招，那也還是別人的武學，那也還是別人的心境……只有自己的武學、自己的心境，才是真正的最強，此後不再受前人留下的條條框框限制，能夠限制的永遠自有自己。

谷月軒，逍遙谷大弟子，盡管已經是同齡人中的佼佼者，然而現在只是很常見地會拳招會拳法，距離感受到拳法中的拳意很遠，遑論得到自己的拳道。

華真真，華山派風清揚歸隱山林後招收的徒弟，年紀輕輕已經處在劍意之境，甚至已經一腳踏入自己的劍道，創出不太成熟的《清風十三式》……

「…………那，那個，谷大哥？」在午夜時分月下舞劍的華真真收起寶劍，局促不安地走到靜立一旁顯得呆呆的谷月軒身前招呼道。

「……抱，抱歉，失禮了。」谷月軒連忙撇開頭。

「谷大哥……」看見谷月軒這反映，華真真輕輕垂下頭來。

沉默半晌，「……時間不早了，我們回去吧？」

「咦？」谷月軒不蠢，這么明顯的樣子一眼就看出來了，「華姑娘何故突然傷心？」

「……沒什么。」華真真抬一笑，輕輕轉身。

「……！」被華真真笑容中帶著的苦澀所驚，谷月軒一時之間邁不開腳步。

——嗯，這簡直就是無瑕子當年的節奏。

還好，

（華姑娘，我大師兄是覺得你月下舞劍太漂亮看呆了，說不定他那角度還看見你走光，不好意思而已！雖然我不知道你誤會什么，可是你別誤會啊！）神級助攻在此！

「師弟！！！」谷月軒一回頭——沒人！再認真一看，東方未明不知道什么時候趴在樹林的枯葉堆里！

「谷大哥，這……」華真真馬上回轉身，滿臉羞紅，卻居然……有幾分驚喜？

「咳，華姑娘請放心，我並沒有看見不該看的東西。」之前就提及過，這個世界的未婚少女一般都是穿得很密實的……當然，即將登場的林仙兒也是未婚少女，但她會努力在維持清純的外表上盡量露出身體，但這種靠勾引男人為生的女人跟張菁、華真真等行走江湖的女俠不可相提並論。

「嗯……」華真真點點頭，谷月軒這番說辭可以理解為『承認自己看呆了』，因此面色又緋紅幾分……大約是心中歡喜，居然鬼使神差地將心中愁緒說出來，「谷大哥……你會不會因為我的武功而嫌棄……我？」

「華姑娘何出此言？武藝高強難道不是好事嗎？」谷月軒奇道。

長得丑、武功差、沒家世才會被嫌棄，什么時候武功好也被嫌棄了。

「……之前我自稱華山劍宗弟子，其實我的師傅是已經歸隱山林多年的劍宗風清揚，」風清揚可沒有禁止徒弟報出自己的名號，跟某已經有師傅的令狐少俠不同，「我下山前……師傅讓我酌情幫助華山氣宗、劍宗各位師兄師姐……可是……」

毫無疑問，華山劍宗成不憂等人得到她的援手可以輕易打垮氣宗，換種方式，以她為掌門的話，瞬間就能建立一個比現在的華山派有底氣得多的門派；華山氣宗岳不群得到她的援手還練個什么辟邪劍法啊，一個華真真站出來，嵩山十三太保一起上都得跪下。

然而，事情的展並非如此簡單。劍宗這邊，成不憂等人要求華真真一起攻下華山，將當年以詭計獲勝的氣宗趕下去，自然與希望和平解決問題的華真真產生矛盾，隨後更是由於無法學會華真真的絕劍法而以為其藏私；氣宗那邊，岳不群只是個偽君子，表面上為風太師叔教出如此英傑而高興，也表示願意與成不憂等人重歸於好，奉他們為長老，但是他每一個布置都在提防華真真搶占他的掌門之位，被她指導過劍法的大弟子令狐沖也被尋個理由趕上思過崖。

後來她終於明白了，造成這一切的原因是她武功太高了，前一步是「天才」，前太多太多則是「怪物」，三十歲的葉孤城是怪物，二十四歲的西門吹雪是怪物，現在雙十出頭的她也是怪物。

怪物會讓身邊的人嫉妒、讓身邊的人惱恨、讓身邊的人瘋狂。

當所有人都在畏懼你，都在憎恨你，都在試圖欺騙你以得到絕世劍法，修煉上的「怪物」遲早都會變成真正的冷血怪物……

「華姑娘，你學習武功是為了什么？」谷月軒沒有再沉浸在兒女之情中，現在他眼前只是個步入歧途的師妹。

「……強身健體……行俠仗義？」並沒有『振興華山』，風清揚畢竟是當年的受害者。

「所有正道門派都會這么教導弟子，然而無論是師傅還是土地都鮮少有誰放在心上……」青城派也有對入門弟子說這種話哦，「我們逍遙谷弟子一直牢記這些話，但除此之外，師傅從小教導我們，我們的生命並不僅僅只有練武與拼斗，因此鼓勵我們向忘憂村的前輩學習琴棋書畫，尋找自己的興趣，日後也能逍遙度日。」

華真真沉默，這世間居然有這種門派？她自己是那樣，她所知的門派弟子也是那樣，每天核心工作就是訓練，在其他事情上消磨過多時間會被師傅訓斥不務正業。

「我和二師弟甚至還被師傅斥責總是修煉武功，不習雜學……」只有東方未明在這方面不會被罵，「但即便如此，我也在茶道與陶瓷古玩上頗有研究。」

心灰意冷的風清揚平日的生活很枯燥，或者說收華真真為徒就是他為了調劑生活的最重要的舉措，受此基調影響，華真真其實也是個除了「劍」什么都沒有的女孩。

「我不會認為天下人都應當如我們逍遙谷弟子一般生活下去，」谷月軒看向華真真，「但是，既然華姑娘現在並沒有追求無上劍道的意思，我認為華姑娘不應該被『劍』主宰自己的人生。」

「…………」

「…………」

深秋的夜風吹過，帶著幾片落葉在兩人之間劃過。

「……啊，我的意思是，」從說教模式醒轉過來的谷月軒撇開眼睛，「只需要知道武藝高可以更好地行俠仗義就行了，無論旁人怎么看待你，華姑娘你也不必要將武藝看成——」

「——真兒。」女孩突然說道。

「咦？」

「谷大哥你可以叫我真兒。」某人騎著大狗將雲中鶴擊殺的身姿其實已經吸引住了華真真，這些天一起行動追蹤段延慶、葉二娘、岳老三更是讓兩人加深了解，相互吸引……現在，正是催化劑投下之時。

「這……真，真兒？」

「谷大哥……」

（——好，大師兄說得太好了！嗚嗚嗚，這番話說得師弟我心中豁然開朗，回到忘憂村之後我一定要放心手腳學習雜學！）

「……！」

「咳咳！」